梧桐悲风的秋夜里,血腥味在水汽中弥散开,那汩汩流出的血液看上去却是一片深黑。
谢邙忍痛的手指几l乎要掐进孟沉霜的肋骨中。
孟沉霜在他耳边轻声道:“谢仙尊,我想着若是我们做完一切,必然追古思今、心绪万千,等沐浴更衣后再抽骨,还不若就趁着现在。”
攀至山巅后,唯余深渊,倒不若趁欢愉尚在,用来抵消半分痛苦。
“沉霜,你……你知道了……”谢邙齿关发颤,言语断断续续。
变形为骨的断蓬剑柄在寸寸抽离的过程中逐渐恢复为原来的形状,神光映亮了鲜血和孟沉霜的双眼。
他拥抱着谢邙,另一只手掌按住谢邙的后脑勺,让谢邙埋头在自己胸前,痛苦的抽搐分毫毕现地传过来。
泪水冰冷地滑过孟沉霜的胸膛。
他双目清明而温柔,缓声在谢邙耳边说:“我都记起来了,我知道你很想要我这么做,甚至不惜欺骗我。别害怕,不会痛太久。”
下一刻,铮然一声剑鸣震响。
断蓬剑残片被从谢邙身体中完全抽了出来!
谢邙的牙尖咬进孟沉霜的肩头,堵住自己的痛呼。
浓郁的血腥气灌进酸苦的喉头,煌煌金光刺得孟沉霜双目胀痛,可这双痛苦的眼睛,却流不出半滴泪水。
-
白夜楼外,燧
火流石灼烧的猩红光芒在石槽中流淌,映上满树银杏金叶,好似泼了血。
风吹雨折,落叶又满地,应商闭目坐在窗外檐下,一段沉重的脚步声唤开了他的双眼。
他转过头,看见孟沉霜踏过潮湿泥泞的金叶走来,白衣映红。
直至来人到了应商跟前,应商才发觉孟沉霜白衣上混乱的暗红色不是燧火流石的光芒,而是一捧又一捧浸透衣襟的血。
唯有他怀中的断蓬剑柄清清亮亮。
“孟仙尊……”
“孟沉霜不曾用过无涯仙尊的名号,”孟沉霜面无表情地把手中残剑递给应商,“东西取来了,铸剑罢。”
应商微微一骇:“剑主都知晓了……谢仙尊如何?”
孟沉霜:“我让别临渊去给他看伤了。小柴胡去叫其他人不用藏了。”
应商走到临时搭建的铸剑石旁,将两截残剑放在石台上,对准断口,寒星一闪而过。
“有别医君诊治,谢仙尊应当不会有恙。”
孟沉霜淡淡垂着眼帘,看应商处理神兵残片:“应道友、别临渊、谢南澶,你们都这么对我说——不会有恙、不会死。”
“无一语是虚言。”应商道。
“……”
两人之间沉默了许久,秋风刮得雨线倾斜,落进燧火流石槽中,瞬间蒸腾成白雾。
应商用铁钳夹住一截残片,放入火中,尝试着煅烧。
神兵毕竟是神兵,要将它加温到发红的状态,需要极大的耐心。
应商开始向炉中加入灵力催化。
孟沉霜静默地站在树影之下,一身寂寥沉郁:“应道友,为什么一定是我?你们何不将我打昏过去,待铸好剑,再骗我直接去杀死裴桓。”
应商注视着焰头:“谢仙尊和我、和别医君尝试过取剑柄,但都没能成功,这是明帝的神剑,只有你能取出。”
“我就非要用这把剑吗?”
应商看向孟沉霜紧压的眉眼,停顿片刻,忽道:“谢仙尊告诉我们,剑主一定不会愿意取剑柄,因此只能用骗用瞒的办法。剑主……我亦问过谢仙尊,即便他愿意献身取剑,可他不怕剑主知晓一切后伤心吗?
“他只道剑主不愿取剑,不是因为悲伤,只是觉得自己不该这样做,这样不好。我又问,什么叫做‘好’,仙尊答,‘好’即‘应该’,剑主与仙尊是道侣,道侣本是有情,剑主却无心无情,但又觉得该按照相爱之人‘应该’做的事来行动,比方说,不该伤害所爱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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