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气温渐暖,北巍的麦田绿油油一片,靠南的已长出高高一截穗见饱满,叶杆都由染黄的趋势。北边的却还是低矮一片,贴着地面,狂风一吹,杂乱得像草。
地势高低,天时各异。
白山也是如此。尽管是在最北边,但南有低山丛林、东有高大群山,加上暖雪湖中的水终年不上冻,山前平原乃至山门往里的树木都拔了青芽,冻了一冬的枝条重新变得细、软,泛着希望的光泽。连靠前的秀云峰上的花也绽了花苞,蓝的白的粉的一片,四时堂比冬使更不负“四时”之名。再往后的山峰却无如此盛景,朗月峰上日出辰时,星子黯淡,月芽在酉半便露面;雾云峰上云雾缭绕、空气湿重,显得宏伟旷大的祠堂阴森森一片;再靠后的玉云、天云两峰便更不必说,落雪时东西难辨,无雪时阴云重重,碰上初春雪化气温不升反降,冻得人裹在棉袄里直哆嗦。离山巅最远的牧云峰却呈现出一幅奇异的景象:子时雪粒还三三两两地飘着,巳时却日上树梢,和煦又温暖地照进小院,申时又泛潮,将竹篾连同里头的草药一起湮湿。未时刚过,清浊清环便张罗着将架子上的竹篾全收进药房。
小院今日异常地平静,最刁蛮闹腾的丫头没有调皮捣蛋、上房揭瓦,整日舞刀弄枪的小子也没有飞来飞去,便是连整日生火的厨房也没有响起大刀砍碎案板的声音,越茯苓在新开出来的种植园里侍弄花草,凌长英则揣着胳膊靠在门框上,一面懒洋洋地欣赏媳妇的美貌,一面支楞着耳朵听北屋的动静。
北屋里,陈旧的木门紧闭,宽大的窗却半开着,借着下午微弱的光,隐约能看见书案上平铺的宣纸,和上头厚重又凌乱的墨迹。上好的端砚里墨迹干涸,笔架上空空荡荡,兔毫、狼毫堆在一起,笔毛全部炸开,还有几支被拔得光秃秃的只剩笔杆。那本从山下一路揣上山的《三字经》的书页被折起,整本书炸成了一朵花。新上任的私塾先生端坐在禅椅上,一手攥成拳,一手轻轻摩挲着卷了毛边的纸页,脸色阴沉、眉梢一片阴翳,紧抿的唇角压制着冲天的怒意。
今日是他教笙笙读书认字的第一日,可本该老实念书的学生却不见人影,只留下书房这一片狼藉。凌少安起先是担心,叫了人满山的寻找,却找见那丫头跑到秀云峰拈花惹草。然后是反思,反思自己是否太操之过急,不该昨日便将书房布置好让笙笙今日晨起上课。他在房内坐了整整一日,从太阳升起到西沉,拈花的人也一直没回来。
于是渐渐地,他便有些愠怒。而这怒意随着时辰愈晚,愈盛。
狂风起,乌云遮月。
一道瘦小的人影鬼鬼祟祟钻入院门,绕到北屋后,将窗子掀起一条缝,轻手轻脚地翻入屋内,将窗户关上,蓦地松了一口气。
房内却忽地飘起一抹烛光,那光悬黑漆漆的屋中,配合窗外猛烈的撞击声,显得诡异极了。
那人影吓了一跳,下意识后退两步,腰间却撞上身后的桌角,痛得“啊”一声。
“舍得回来了?”那烛火剧烈地跳动,映出一双明暗难辨的星目。凌少安点起床头两盏灯,看清那人凌乱的发髻、身上的泥点,还有挽绑至膝盖的裙摆,冷哼一声,面无表情地盯着笙笙的眼睛。
“阿,阿云哥哥,你还没睡啊”笙笙自知理亏,双手慌乱地躲在背后蹭泥,面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挺,挺晚了,你回自己房间吧,我要睡了。”
“你也知道挺晚了,”凌少安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在山下摘了一日的花,可痛快?”
“你知道啊,”笙笙挠了挠后脑勺,“挺痛快的,我还没见过那么多花,蓝蓝绿绿的,可好看了,喏,这是送给你的,我费了好大力气才摘到的。”她从袖中拿出一捧花递给凌少安,期望见到他惊喜的模样,但那花却没有好好开着,花瓣七零八落的,只剩几支光秃秃的绿杆,丑得要死,她一把将杆掼在地上,笑嘻嘻地往凌少安身边坐:“它本来不长这样的,我还特意将它藏在袖中怎么还是弄成这样,真是没用的废物!”
“笙笙!”凌少安眸中的愠怒再也藏不住,再怎么努力克制也还是吼出声:“这本是旁人的花你怎可随意采摘!”
笙笙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从小到大无论她做什么他都是温柔哄着的,他生怕她不高兴,他从来没有大声跟她说过话,他还吼她!小姑娘嘴角的笑立时僵在脸上,眼尾发红,泪水顷刻浸湿睫毛却倔强地不肯流下来。
凌少安心脏蓦地一跳,极力按住想替她擦泪的手,仍旧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训她:“你我昨日便约好今日辰时上课,你食言,是为不诚;故意将书房弄成那副模样、肆意践踏他人花圃,是为不仁;犯下大错不知悔改,是为不德,我便是如此教你的吗?”
“是!我不诚不仁不德不想念书是个彻彻底底的坏孩子,你是不想要我了吗?”笙笙委屈巴巴地咬着唇角,瞪着湿漉漉的大眼,朝凌少安撂狠话:“你没有这样教我,是我本身就很坏,是我从生下来就是个坏孩子,我又不听你的话你管我干嘛!你还坐在我房间干嘛!”她用力推搡着凌少安:“你走,你走啊!我不要你管!我是生是死会不会杀人都不要你管!”
“越笙!”凌少安勃然大怒。
“我不叫越笙!我是笙笙!”笙笙满脸泪痕,掐着腰跟他对着吼。
“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胡闹!是你说今天早上见的,我在书房等了一个时辰你也没来,是你先食言!我无聊才将那里弄成那个样子的。是你说想让我出去看看的,我就去别的山上逛一逛又没有走远。我也没有摘别人的话,她们说那是我阿娘的花园,你阿娘的花我都能摘为什么我阿娘的不行!我是真的摘花来送给你的,谁知道它怎么会弄成那样!”笙笙一口气说完,冒了个大大的鼻涕泡。
她真的委屈坏了,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那些贱人那么骂她她都没有觉得委屈!
她到底做错什么了他要骂她!
连他也骂她!
小姑娘气呼呼看着凌少安,微微上瞭的眼尾瞪得圆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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