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碧落规矩老实地站在原地,头顶着鲜红的盖头,视线被阻挡变得模糊不清。她按照礼仪规矩,老老实实地站在堂屋正中,在司仪那一声声高亢的喊声中,行礼行得已经麻木。
她耳朵里飘来邻里大婶们的议论,她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提醒自己忽略这些不和谐的声音。可是那声音仿佛生了翅膀,直勾勾地钻进她的耳朵里,直听得她耳朵热热的,脸也跟着发烫。
“王婶,怎么接亲队伍里没有新郎官呀?平日里不是新郎官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花轿前头吗?”一个尖细的女声好奇地向周围人打听消息。
那个被称作“王婶”的女人,就住在陈家隔壁。眼见着陈家的日子一天天富裕了起来,本就心里不平衡,说话也变得酸溜溜。如今见到陈家这副风光场面,语气比平时还要尖酸刻薄。
“这你就不懂了,这是当妾做小的规矩。不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是没有新郎官来接的,无论搞多么大的排场,也只能一个人坐着花轿灰溜溜地从后门或者侧门进去。”
“不是说去做姚家太太吗?”周围人疑惑不解地问。
“什么太太,与原来老爷家的妾,通房丫头有什么区别!”这话说的分外难听,好似一根无情地铁鞭,火辣辣地抽打在陈家人的脸上心上。
王婶的话听得陈碧落心中有些烦躁,恨不得立刻扯下头上的盖头,一把塞进那老婶子的嘴里。
但是,旁人的议论并非空穴来风,她的确是去姚家做侧室姨太太,而且是第三房姨太太。想到这,陈碧落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目光黯淡了几分,只能死死地咬住嘴唇,努力克制自己心中的不甘和怒火。
陈碧落在心中暗自安慰自己:做有钱人家的姨太太没什么丢人的,只要自家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是值得的。这些人不过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穷狐狸罢了。
那群壮汉抬着庞大的木箱子,挤进了陈家狭小的门。原本不算宽敞的堂屋,显得更加拥挤。钟管家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礼单。他略略一抬手,壮汉们将大箱子逐个打开,又引发了围观邻里的一阵惊呼。
每一个巨大无比的箱子里面都满满当当、严严实实地堆积着各种各样的物品,流光溢彩的绸缎,油光水滑的皮草,花瓶字画,包括日常生活所需的各种用品,可谓是应有尽有、琳琅满目。这些东西层层叠叠地堆砌在一起,宛如一座高耸入云的小山丘一般,
面容严肃的钟管家不紧不慢地将手中长长的礼单缓缓地展开,动作轻柔优雅,神情严肃,仿佛手捧的是好一封庄严肃穆的奏折。
钟管家清了清嗓子,用低沉清晰的嗓音一声声地念出礼单上所罗列的物品名称。他每念到一个,就会稍稍停留几秒钟,站在箱子旁的大汉迅速准确地从箱子里取出相应的物品,高高举起展示。每当一件新奇或贵重的礼品展现在众人眼前时,立刻会引起现场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和赞叹声。
“王婶,这么多好东西,陈家真是富裕起来了。”整条街的邻居加起来都没有这么多好东西,这些东西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叹不已。
“哼!”一声冷哼从王婶鼻中传出,她的心中可谓是翻江倒海,不甘心和嫉妒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就好似那被打翻在地的醋坛子一般,酸味四溢,弥漫开来。
王婶的表情变了几次,上演了一出精彩连环戏一般。先是一抹惊讶如同闪电划过夜空,但转瞬即逝,不甘与嫉妒这两种情绪像是两头凶猛的野兽,迅速占领了她的眉眼,疯狂地冲击着她的头脑和理智。最终,她的表情冷酷无情,停留在尖酸刻薄的模样。
“有什么好羡慕的,你以为有钱人家的小老婆是好做的?你们说,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接二连三地把自己的女儿送去做小老婆呢。”
王婶的话刻薄到了极点,她摆出一副颇为得意的模样,用鄙夷不屑的眼神望着穿戴一新的陈家,梗直了脖子,脸上不自然的表情却出卖了她心口不一的事实。
然而,一直保持着沉稳姿态、语调平和的钟管家,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观海路洋楼一套。”这短短的几个字,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一般,瞬间激起千层浪。原本还只是窃窃私语的现场,刹那间像是被点燃了火药桶一样,议论声猛然增大了数十倍之多。
在场众人无不瞠目结舌,尤其是陈家二老和陈碧落,更是惊得呆住了。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状况。
深埠是一个美丽的临海城市,蜿蜒曲折的观海路,不仅可以让人尽情欣赏到海边大自然的迷人风光,更能将整座城市的繁华热闹尽收眼底。正因如此,观海路成了深埠地区最为令人向往的居住之地。
近年来,随着城市的发展和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观海路上陆续矗立起了一栋又一栋美轮美奂的小洋楼,宛如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条风景如画的道路旁,吸引着无数上流社会人士的目光。
与此同时,观海路的地价也是一路飙升,节节攀高。渐渐地,拥有一套观海路的洋楼已然成为了一种身份、财富以及地位的显著象征。所以,当钟管家轻描淡写地说出这个消息的时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惊呆了。
钟管家仍旧是一脸平静的模样,他俨然成为了现场最为淡定的人。他恭敬地将两张纸平铺在陈家二老面前,用一成不变的平稳声音说:“这是房契和地契,家具用品已经全部准备好,姚老爷说,您二老可以随时入住。”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亮闪闪的钥匙,轻轻地压在房契上面。
这一连串的举动令陈家二老手足无措,他们慌乱的眼睛不知道该看向何处,口中喃喃念叨着:“这……这太贵重了……”
陈父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毕竟是个见过些许世面的男人,面对着满堂的亲朋好友和邻里街坊,在这大喜的日子里,他不能让陈家被别人看不起。
陈父故意清了清嗓子,咳了两声,提醒陈母保持镇静。然后,他扭过头环顾在场的所有人,最终目光落在了钟管家脸上。他对着钟管家微微一笑,表示自己的感谢,紧接着站起身来,慢慢地走到陈碧落身边,高声说:“时间不早了,耽误了良辰吉时就不好了,记得常回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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