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近情理的是,这个幸福之旅的开端却很不顺利。在佩罗讷,修车花了好几个小时。天气很冷,马车夫建议两位旅行者进到一家运货马车车夫们光顾的简陋小酒店里暖和暖和。米歇尔-夏尔面前放着一罐他连碰都不愿碰的啤酒,在这间乌烟瘴气的屋子里听着、看着邻桌的顾客们又喝又笑,张口便骂,随口便吐,还用沙哑的嗓子吼出一些下流的粗话。“这些不是人,而是畜生。”年轻的法学博士十分反感地记述道。我几乎很感激他,因为他没像稍后不久我的一位姥爷辈的人那样被这些心胸开阔的工人的肉麻形象所骗,这些蹩脚的“彩色图片”也是对百姓的一种亵渎。米歇尔-夏尔还是有点诚实的,他看到的是什么情况就如实地写出来。肮脏下流将继续缠绕这个出身良家的小伙子。阿尔勒和尼姆是“肮脏的城市”,尽管它们有着美丽的古迹;土伦港“令人作呕”,在这一点上他肯定没有弄错。他对被迫干重活的场所的描写很像他对下流场所的描写;刚刚读过但丁作品的他,很清楚他是在参观地狱,但占主导的又是恶心与反感,而绝不是同情。当一个认为自己冤枉的苦役犯的悲叹让人感到揪心时,苦役犯监守便露出一丝狡黠的微笑,很快便把苦役犯带回到现实中来。“傻瓜!”这个权力的代表似乎在对他说,“在这里,唯一的怜悯就是无情。”年轻的米歇尔-夏尔对此并不批驳,而只是不舒服多于震惊地走了出来。在秩序和正义之间这种虚假的斗争中,米歇尔-夏尔已经站到了秩序的一边。他终生都会认为一个出身良家、受过良好教育、锦衣玉食、像当时的有教养的人那样彬彬有礼的人,不仅高于下贱的人,而且是另一个种族,甚至是另一个血统。即使在许多错误之中,在这种不管说与不说,直到我们今天为止都是所有文明的观点的观念里,有这么一星半点儿的真理,那它所包含的虚假的东西最终总要使基于其上的任何社会产生裂隙。在他那享有特权但并不一定幸福的人生旅程中,米歇尔-夏尔从未遇到过什么大的危机能使他得以发现他最终仍是这些人类渣滓的同类,他也不会承认任何人总有一天都得忍受终生的苦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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