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移动头部面向她,发际上的蜷角有如拇指大。她轻抚他的胸口,万分不舍。安迪张开眼睛,罗斯玛丽对他笑了笑,“我在这儿呢,”她说,“我听到你的呼叫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的幻想!真对不起,亲爱的!”他张嘴喘气,用一对虎眼哀求。
她单脚踩住地板,转身从低矮的黑色控制台上的冰桶里,拿起一瓶滴水的香槟,摆到一旁。罗斯玛丽拿起冰桶,转身再次跪到沙发上,把手探入水中,帮他将嘴唇濡湿。
她拿水滴他的口舌;安迪吸吮她指上的水,重重咽着。“我会放你下来,”她说,“我会放你下来……”
安迪吸着她指上的水,虎眼透着感激。
“噢,我的天使,”她说,“是谁对你下的毒手?什么样的禽兽会做这种事?”
他颤着下唇,抵住上面的牙齿说:“父……父亲……”
罗斯玛丽瞪着他说:“你……父亲?”她用手背拭掉泪水,摇头说:“他来过这儿了?是他对你下的手?”
“他还在这儿……”安迪说,“他就在这儿。”他眼睛一闭,生着鬼角的头跟着颓软垂下。
也许安迪出现了幻觉,但还有谁会下此毒手,报复安迪背叛他的大计?因为蜡烛竟然无害?
罗斯玛丽摸到厨房,撒但并未从里头跳出来;打开冰箱,也未从中跃出。
她取出整个塑料抽屉里的冰块,然后去找浴室;她发现浴室在另一间有同样灰冷天空的卧室旁,两个房间极为相似。她在浴室里找到几条干净的毛巾,一把剪刀和一瓶消毒酒精,又从打开的卧室衣橱里抓了两条领带。
罗斯玛丽跪到沙发上,将包满冰块的毛巾缠到安迪长出利爪的右手,以及掌心刺出的粗铁钉上。铁钉钉得极牢,无法判定吃入木板及墙中多深。但愿冰块能让硬铁收缩,让安迪的手感到冰麻,稍稍减弱他遭受折磨的痛楚。十字架的酷刑何其苦痛。
她等候着,看他睡着的愁容。他的额角是否已缩回去一点了?还是她已开始慢慢习惯?
她移动冰寒的双手——毛巾已经湿透了——确保冰块紧贴着钉子和安迪的手心。她摇摇头,不知有谁会如此残忍,可以对任何人下这种重手,更别说是自己的儿子。他这个恶魔不是假的,安迪曾经说过。甚至远远超过,她记得圣经上最重的说法是“谎言之父”,改称“凶残之父”如何?
罗斯玛丽打着寒战,再次看到幻影——这是长久来的第一次。她看到那晚他在教团成员围观下,强行侵占她时,瞬间见到的熔炉般的黄眼。安迪尚在襁褓时,她便已认定,孩子的虎眼,是介于那对炼狱般的鬼眼与她的人眼之间的美妙折衷。此刻她突然想到安迪的特质与长处,例如他善于说谎与魅惑人心的能力,也许仅及他父亲的一半吧。但这也不错。
她放下融冰的毛巾,搁在控制台的塑料抽屉里,然后从沙发上站起来,在休闲裤上擦拭双手。
她拉住沙发尾端,将沙发拖离安迪右侧的墙边。他脚踝上没有钉子,罗斯玛丽用手摸着,穿了布鞋袜子,没有钉子。
她站着用背顶住安迪的臀部,用肩托起他的腋下;拿一条干毛巾缠住从他手中刺出的钉子,两手叠握,紧抓住毛巾和冰冷的钢钉。“给我出来。”她对着钉子说,然后慢慢推拔,不敢太过使劲。安迪发出呻吟,手下的血痕淌出新血。“非拔出来不可。”罗斯玛丽说。钉子摇动了;她以单手推拔,另一手扶住安迪的手随之摇动,然后尽可能轻柔地将钉子从他刺穿的手中小心扭拔出来,让安迪的手贴稳在墙上。这该死的东西竟然有七寸、八寸、九寸长;她将钉子一扔,落在地毯上。
她拿起另一条毛巾,缠住安迪的手,用领带绑紧,然后转向他,将他的手臂跨到自己肩上,试图保持他的平稳,同时跨过沙发背后,去弄他另一只手。然而安迪扬起手臂从她身上扫过,罗斯玛丽低头避开,看着他,一边扶着他靠墙立稳,安迪扭身去握另一只手心上的钉子。罗斯玛丽说:“先冰敷吧。”但安迪径自用缠着毛巾的手去拔,并紧闭着眼睛。
罗斯玛丽胆战心惊地别开脸——听到木头和石墙的摩擦声——接着她一把接住安迪,差点被他压倒。罗斯玛丽勉力扶住安迪,让他跨倒在沙发背上,钉子咚地从控制台上弹落。罗斯玛丽弯身抱住安迪穿着牛仔裤的腿,抬起来,将他翻过身,然后火速冲到沙发另一端挡住他,撑住面对沙发背的安迪。
罗斯玛丽让陷入昏迷的安迪躺下来,将他拖往沙发尾端,让他的脚踝靠在扶手的厚垫上,头部枕住另一边扶手。罗斯玛丽用毛巾缠住他淌血的左手,绑紧后安置在身侧,再调整他另一只胳臂,然后站着看他的GCT恤随呼吸起伏。
她自己也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罗斯玛丽将头发拨到后边。
她解开安迪的布鞋脱掉,按揉他穿着袜子的双脚。
罗斯玛丽离开房间时,检查了一下烛光仪式的倒数时间:3:16:04。
她拿了浴室的肥皂,从厨房取一碗温水,回到安迪身边,先后拆开两手的毛巾,挑掉两边伤口上的碎屑,清洗并滴上酒精,然后拿干净的长毛巾紧紧缠住,重新绑好。
她摊开一张褪色的针织毛毯,盖到安迪身上,她很确定这应该是从卡斯特韦特家的客厅拿来的。
安迪需要打破伤风、动手术、住院;但他这副生角带爪的虎眼模样,如何能够?
她只能信任乔,据实告诉他了,因为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也许,只是也许,乔会认识一位能够信得过的医生,或靠贿赂方式,叫对方封口,或许他认识某个私人诊所的医生。
罗斯玛丽清洗安迪脸上及头发上的鲜血,她将他的头发拨开,轻轻擦洗一道一英寸长的肿胀干血,然后不再动它。
她把东西拿回厨房,在水槽清洗双手和毛衣上的血迹,将抽屉塞回制冰机下,打开开关,倒了一杯冰水,先喝几口,然后重新注满。
她把玻璃杯放到控制台上,坐到沙发尾端的地板,摸摸安迪的额头。凉凉的,但不至于太凉。她触着其中一只额角的角尖,感觉颇为光滑。
她背靠着沙发,将头倚在扶手上,靠近安迪的头部,然后叹气闭上眼睛,聆听祷告时刻的通报,唱诗班的歌声,接着是歌剧男高音。
罗斯玛丽张开眼睛,看到六个屏幕上,四个不同的场景——两个屏幕播着庙宇的画面、一个有埃及文标示的体育馆、QE2邮轮的大阶梯、两个播放楼下绵羊草原上的拥挤人群——所有倒数时间都是——1:32:54,而且数字仍继续跑动。控制面板上的红色数字转译成5:29。
她不知道时间已经这么晚了,但剪毛巾、清理伤口……乔现在应该已经上路或快出门了,所以没必要再打电话给他了。他一定以为她提早上楼,会径自上来。
她看着屏幕,听着人们谈话、新闻主播、摩门教合唱团。
安迪转过头,她也跟着转头。安迪用一对虎眼望着屏幕。“嗨。”她说,“有你陪我们真好。”安迪默默看着。“会渴吗?”罗斯玛丽问。
他喉头发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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