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晅醒来,没看见他人,打开门,却见一众魔卫目光灼灼守在门口,一看见她出来,所有人的眼神都立即齐刷刷盯了过来。她险些被吓一跳。她被那眼神看得发毛,问了赤影才知道,他出去追杀乐铮了。赤影还说陛下让她等他回来。她脑海中不时闪过昨晚的事,身上某些地方也有点火辣辣地疼,一时羞赧异常,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干脆告辞离开,脸蛋一路红扑扑地回了迎宾馆。迎宾馆内,五穷不在,崔白在和醒来的长乐玩耍。那孩子在吃下忘忧草后,将过往的一切全然忘记,看见她进来,眼神虽然陌生,却也没了之前的空洞和死气沉沉,没过多久便主动凑过来要跟她玩耍。而君宁,还在呼呼大睡。“那家伙,昨晚自你走后便耍起了酒疯,逮谁都要比试比试,不跟她比试她就上手揍人,五穷都被她打跑了,我抱着长乐出去躲了阵才敢回来,回来就发现她躺在地上呼呼大睡,费了好大劲才把她搬上床,这会儿还睡得跟死猪一样呢。”崔白大声吐槽。过了会儿,五穷回来了。五只这次没有嘻嘻哈哈,脸色难得有些凝重。财穷一进门便道:“大仙,我们听说宝萃山进了贼,偷溜进去看热闹,进到一处半山时突然脚下踩空,落入了一方山底溶洞,在一处古怪的铜门处发现了一些鬼画符,瞧着不像什么吉利的东西,你要不要去看看?”玉晅神色一凝,五穷虽然平时不靠谱,但在这种大事上一般不会坑人,再者,宝萃山确实有很多古怪的地方,说不定除了偷天换日镜和伏羲果,宝狄还有什么后招。一行人便赶去了宝萃山。没了五大仙山灵力的引渡和滋养,宝萃山上生长的那些仙草几乎都枯萎了下去,现在再看,已然没了昨晚那种生机勃勃的样子,而整片山头都似乎散发着森森鬼气,偶有不小心脚尖翻动脚下泥土,隐约还能看到一些白色的类似白骨的东西。俨然就是几座幽冥鬼山。五穷一路上都做了标记,众人跟着那些标记,走了半晌,最后停在了一处古铜色的大门之前。确实如五穷所说,大门上画了一些猩红色的符咒,那些符咒古里古怪,看形状不像她之前见过的任何一种。似乎是一种邪阵。崔白上前要碰,指尖要碰上那些符咒之前,被友穷一把拉住,“小崔子,这东西很邪门很烫手,你爪子不想要了。”崔白偏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它烫手。”友穷目光一闪,缩了缩拉着他的手。崔白和玉晅同时朝他手看过去,他虽然藏得快,但两人还是看到一大片血红的烧痕覆盖了整个手背。合着友穷早就被烫过。不用想,这五只一定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忍不住去碰来着,然后被伤着了,这才火急火燎跑回来报信。她看着那些猩红色犹如不详诅咒般的符咒,虽不知这门后有什么,但直觉,不应该再让其他人碰到这地方,她手一挥,在那铜门前凝了一面山壁,将铜门遮在了里面。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进来,也不会发现这面古怪的铜门了。等一行人重新回到迎宾馆,却在门口见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一个浑身血迹斑斑的女子,正气息微弱地躺在院子门口,一看到他们回来立马挣扎着要起来。“云婉!”玉晅惊呼。她真没想到云婉会过来,她不是跟随机灵鬼石天在阎罗城吗?怎么会一身狼狈出现在这里。玉晅奔过去,蹲下身要扶她起来,云婉立马紧紧抓住她的手,满脸急切地望着她,那种力道将玉晅手背都抓破了,而云婉浑然不觉,她张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玉晅心中一惊,“云婉……你的舌头……谁剜去的!”云婉忽然捂住脸,手掌缝隙流出晶莹的泪珠。身后再起急促的脚步,人影一闪,一人奔了过来。这人一过来,便从玉晅手中抢过云婉,将那伤痕累累的女子拥在怀中。玉晅又是一惊,看着一身风尘仆仆亦满身伤痕的石天道:“石天,你怎么也过来了?你和云婉怎么受了伤?到底发生什么了?”奔过来的人正是机灵鬼石天。他拥着云婉,看向玉晅,低声道:“大仙,前两日,香泽城在与阎罗城相邻的地方调动军队,看那架势似乎是要包围阎罗城,我和云婉受阎罗王所托,前来告知你,谁成想刚出阎罗城,我们就被香泽城杀手追杀,好在宝萃城离阎罗城不远,但就在进入宝萃城之前,我们又遭到了一波更猛烈的攻击,我便让云婉先走,自己在后面抵挡了一阵,幸好云婉赶了过来。”玉晅想到前几日,香皎和他们确实势同水火,那种情况下,依香皎的性子也确实有可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抢先对阎罗城动手。但香皎将两块虎符给了她后,她已经找到香皎的手下了解了此时香泽城的状况,大军此时正在镇压因香泽城鬼王暴毙而激发的各方势力的暴动,阎罗城的危险已经解除了。只是苦了机灵鬼和云婉,千里迢迢来送信,遭受连续追杀,更害云婉失去了舌头。崔白已经替两人找来治伤的丹药,又安排好了休息的地方,玉晅便道:“石天,你和云婉先服下药,外伤应该马上就能好,至于云婉被剜了舌头……天界有一种神草,可促进坏死的器官再重新生长,等回去我便寻一株给云婉,你们受累了,先去房间休息吧。”石天露出感激的笑,“好,大仙,那我先带云婉去休息,我还好,只是有些对不住她。”他低头看着云婉,脸上满满愧疚和疼惜。他将云婉抱起,转身往房间内走。玉晅看着云婉微微耸动的肩头,感觉她似乎在挣扎,刚要上去看看,忽见石天转过身,冲着众人道:“实在不好意思,请问有没有止痛的丹药?云婉最怕痛,一直在我怀里乱动,我实在不忍心爱人遭受这种疼痛。”众人了然,崔白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扔过去,玉晅摇头笑笑,觉得自己刚才是否太疑神疑鬼了。眼见石天抱人进去,关上门,众人也便都散了。玉晅回到房间,找出乾坤袋,在里面好一通翻找,终于找到那本记载了各种上古阵法的术书。她想找一找其中是否有关那种诡异符咒的记载。这一翻就是半天,等一根蜡烛燃烧到底的时候,她终于在最后几页找到了一种类似的咒言。她细细读着书上的记载,眉头逐渐皱起。那是一种上古邪阵,叫做亟天阵,一旦阵法开启,便不会停止,除非用性命为引才能暂时压制阵法威力,是一种能真正杀神弑佛的邪阵。她正想着这阵法是不是宝狄设下的,忽然感觉四面一阵剧烈震颤,门外似起了飓风,刮动门窗猛烈摇摆。她扔下书,出门,一抬头,发现头顶终年弥漫在鬼界上方的黑色天际涌来大片大片血色浓云,浓云在同一个地方汇聚翻滚,如一片巨大漩涡越滚越急,忽然有强烈红光一闪,一道巨大光束笔直从云层射下,地面再起风雷之声,狂沙走石乱涌,隐隐有天崩地裂之势。玉晅望着红光的方向,面色一变,她认出,那是宝萃山的方向。她想着那邪阵,心头突然一跳。一条人影忽然从隔壁的房间栽出,打断了她欲前去一探究竟的步子。她看着栽出来的云婉,焦急中又涌上抹惊讶,快速扶起她,“云婉,你怎么出来了?石天呢?”人影一闪,石天奔了出来,他衣衫有些凌乱,身上水汽未干,似乎刚沐浴完。看见石天出来,玉晅刚想将云婉交到石天手上,却见云婉眼底闪过惊恐的光,那双手忽然死死抓住她,有些慌乱地在她手心里抓挠。石天揽过云婉,有些歉意地对着玉晅笑笑,“云婉似乎受了些惊吓,大仙别在意。”玉晅望着他,笑了笑,“她这样,你一个男人照看也不方便,不然让她来我这里吧,我和君宁是女子,毕竟照顾她方便些。”石天似乎很不好意思,连连推辞,“这怎么好意思。”玉晅道:“正好我要去发生异动的那处看看,让云婉跟长乐先留在这里吧,石天你伤不要紧吧?同去看看异动?”其他人也都被惊动纷纷出来,五穷一看那个方向便跌足惊叫,“不好,一定是那处古怪的铜门被打开了!”“什么铜门,你们去怎么不叫醒我!”人影一闪,君宁跳了出来,这会儿似乎酒醒了。一众人都要前去,石天目光闪了闪,嘴上道:“既然大家都去,这么危险的阵法,自然不能少了我。”所以,除了长乐留下照顾云婉之外,其余人都奔着那红光冲去。不多时,到达那处画着诡异符咒的地方,铜门果然开了。正有血红的罡风从里面呼啸而出,罡风随着红光的扩散不断汹涌,所到之处,草木摧折,天崩地裂。阵法被开启了!在一众人凛然的目光中,玉晅忽然转头看了石天一眼,“石天,我想问你个问题。”石天似乎一脸焦急地看着前方不断扩散的红光,闻言,轻轻向前一步,“大仙,你要问什么?”哧。一声微响。玉晅手中的弯刀霍然捅了出去。身后血云翻滚,倒映她这一刻眼底亦有血光翻涌。“我想问,你……到底是谁?”……时间回到一刻钟之前。宝萃殿内,三道身影相对而立。“明儿,你忘记阿娘了吗?”明夷浑身一震,霍然抬头死死盯着那缓缓步出的人影。女子黑色的裙角乌云一般飘出,通身霜冷长河般的气态,一张脸依然如同记忆中那样美丽,也依旧如同记忆中那样冷淡。明夷脚步不由自主上前一步。多少次,他翻遍了整个天涯海角,都想找到这个虽近万年不见却在记忆中从未褪色的身影;多少次,他想找到她,问问她……问她如何这样狠心,为何那么多年杳无踪迹,为何要将他送入那种地方,又为何要将那夺命之剑捅入父亲身体……宝狄哈哈一笑,“魔君,见到我族中长老,你似乎很激动呢。”一句话,便似一盆冰水,将明夷满心期待浇灭。“长老?”明夷脸色苍白,忍不住去看那女子,“你是上任魔后,如何会变成天魔族长老?”那女子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一笑道:“我本就是天魔族长老——烬天,从一开始就是,至于魔后,”她唇角浮出一抹讥诮的笑,“你父不过因为当时力量乃六界最强,而被我选中孕育下一代能重振天魔一族魔胎的工具而已。”明夷身子忍不住晃了晃,“我父那么爱你,你跟他只是为了培育一个魔胎?那个魔胎便是……我?”女子抬了抬眼皮,“是的,你就是那个魔胎,但你终究令我失望了。我将你送入云雨阁,是想淬炼你断情绝爱冷酷坚执的魔性,而你却迷上一个女人,开始沉溺那些温暖和光明的东西,你是地狱之子,人间情爱,只会让你变得软弱。明儿,你太令阿娘失望了……”明夷打断她的话,几近质问道:“那我问你,即便不爱我父,又为何要痛下下手?!那个男人从来对你都没防备。”女子唇角更加讥诮,“情与爱对天魔众来说,是最无用的东西。你父若不是沉溺于这种无用的东西,也不会被我杀死。”明夷突然开始低低地笑,笑声里满满讽刺和不值,为那个到死还执着他的手让他不要报仇的男人,也为准备用一生寻找母亲问问她是否有什么苦衷的自己。又哪有什么苦衷……心似被凿开一个洞,有冰冷的风雪呼啸穿过。那些寻找近万年的答案,今日终于有了一个结果,却是无情果。他似乎有些释怀了,笑声忽然一停,眼底激动和悲愤之色褪去,又恢复了一派平静的样子。“我令阿娘失望的地方何止是沉溺情爱。因父亲的死,我不死不休将天魔众追杀殆尽,将你们追得如同老鼠一般四处窜逃,这才是令阿娘更失望的地方吧?这才是令阿娘一直派这种货色……”他随意指指宝狄,“老鼠屎一样给我添堵的原因吧。”宝狄脸色不好看,冷声道:“魔君,劝你对我放尊重点,我不是什么老鼠屎,按你们人间血亲那一套,我是天魔族二长老——屠天,亦是你母亲的兄弟,按辈分你该喊我一声舅父。”明夷笑得讽刺,“你天魔众无情无爱,夫妻之情不讲,母子之情也不算,又谈什么姐弟舅甥情。”他话落,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三人扭头,见一片血云漩涡逐渐在一处上方汇聚,血云越涌越急,伴着无数飞沙走石,似要将那一块地面连根拔起,又似一柄擎天直下的巨大血剑,不吞满鲜血誓不罢休。明夷一怔,认出那是宝萃山的方向。宝狄突然哈哈一笑,“亟天阵被发动了,看来我族三长老已经到了,这是他发出的信号。魔君,怎么办呢?你心爱的春神殿下被困在那个阵里啦,亟天阵一旦启动便不会停下,除非用性命为引,你说那个将你迷得团团转的小天神,会不会为了救别人而牺牲自己呢?”明夷面色猛然一变,飞身要冲过去,却有森冷剑光横在他眼前。他抬头,看见面无悲喜比泥胎面塑还要面无表情的女子一手执剑对着他。“魔君,你与我天魔一族之间还未做个了断。你说得对,天魔众从不论血亲之情,今日没有母子,只有仇人。你要离开,便踩着烬天的尸体过去。”……“我该怎么称呼你?是该叫你弑天?还是天魔众?”玉晅手中的弯刀插在石天肋下,抬起的眼眸一片冰冷。因这突然的变故,奔过来的五穷齐齐一呆。“什么意思?石天不是机灵鬼吗?他怎么会是天魔众呢大仙?!”石天身上插着剑,这一刻竟还是那般温和的笑,叹息一声道:“云婉还是告诉你了?早知道就该直接杀死她。”玉晅手下力道加重,恨不得再捅得深一些,“云婉那一身伤都是你弄出来的吧?还有她的舌头也是你割的,她来此其实想告诉我的就是你的真实身份,但你几次都及时出现阻止了她,还是在刚才云婉栽出门,我扶她起来的时候,她在我手心写下了你的真正名字,我才猜到你的身份。”“你故意做这一出戏赶来宝萃城,真正目的是为了开启这亟天阵,甚至这方阵法也是你或者联合宝狄一起设下的,因此你一来这阵法便被启动了,你是宝狄的手下?”“不,”弑天微微一笑,“大仙有一点你猜错了,我不是宝狄的手下,我跟他同为天魔一族的长老,大长老烬天,二长老屠天,我行三,为三长老弑天。”他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捏住了玉晅手中的弯刀,两人通过以那柄弯刀为角力场,一个试图再捅得深一些,一个阻止刀再深入。“那么三长老弑天,你一开始就伪装成机灵鬼潜伏在我身边,我身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煞费苦心图谋的,你为的到底是什么呢?”弑天仍然不慌不急,鲜血顺着刀尖的伤口渗出,染红他那一片天青色的衣袍,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连笑都没变一下。“一开始,我就怀疑你是那个红尘行走的天帝女儿,我知道魔君一直在找你,便顺势伪装成机灵鬼跟在你身边,本来我是想等他杀了你引发天界和魔界再次爆发大战后,再出来收渔翁之利的,但没想到,他竟然爱上了你,我便想着,要么用云婉的命来栽赃魔君,让你对他产生误会,然后令你杀了他。这也很有趣对不对?死在所爱的人手上,何尝不是一种幸福的死法。”“但我没想到,你竟然也对他生了情。眼看用‘在半道被魔卫追杀’的借口便不能用了,我便改口是受了香泽城的袭击。”玉晅挑眉,“我和魔君定情也不过是这两日的事情,连五穷都不知道,你是怎么突然知道的?”弑天笑笑,“大仙,我天魔一族,虽讲究断情绝爱,但也不会禁欲,我刚追云婉到的时候,看见你小女儿娇羞的样子,便知道你刚经历了一场□□,而且,我天魔众与魔君打交道久矣,你身上有他的气味。我便知道,你恐怕与他生了情,那么再栽赃是魔族追杀我们,一准会露馅。”玉晅冷笑,“怪不得是天魔族三长老,这急智,果然让人佩服。”弑天谦虚一笑,“可惜啊,这方大阵还是被你们发现了,我知道以大仙你的性格,一旦发现这么危险的阵法,一定会想办法将其毁去,所以,我只好提前将其启动了,本来这方大阵是给魔君准备的,但如果你死在这阵中,他应该会伤心欲绝吧。”他突然诡异一笑,身子一扭,如一尾游鱼般从玉晅身边滑过,还插在他体内一截的刀锋搅动筋骨血肉的声音听来刺耳,他竟全然不顾伤口,奋力往铜门一侧的石壁上一扑,就着伤口流出的鲜血,在那石壁上快速画下一道符咒。等他最后一笔落成,那面墙壁突然片片碎去,血色罡风狂涌而来。弑天仰头狂笑,“以我之血,开启亟元。亟天阵彻底打开了,除非用生命为引,否则它会吞噬掉所有人。”血云翻卷更甚,大地震颤,罡风凝成风刃,刮在身上立马激出一道道血花,巨大光束骤然扩大,撕裂山壁,如乌云漫卷而来,将众人全部照射在内。法力低的五穷啊啊尖叫着被罡风掀了出去。弑天启动阵法后,闪身要逃,被玉晅手中射出的青藤缠住脚踝,君宁一个疾步上前将他踹翻在地,一只脚踩在他身上,一只拳头蓄起所有力气轰了过去。弑天被扇得脸猛地一偏,呸一下,吐出几颗带着血肉的牙齿。君宁凶狠道:“你这种鼠辈,便只会这种阴私手段吗?想逃?老子死也要拉你垫背!”眼见血云中射出的血光要将这一切都吞噬殆尽,玉晅迎着血阵中红光最盛的那一道光束,两只袖子中射出青藤,青藤立马顺圆形光束自下而上快速生长蔓延,不多时,便将那道光束用青藤繁茂的枝叶盖住,红光变弱,四周的罡风也小了很多。她暂时松一口气,暗自庆幸自己猜对了,那处果然是阵眼。弑天被君宁踩在脚下,犹自癫狂大笑,“没用的,我说过只有以生命以鲜血为引才能压制阵法的威力,亟天阵是上古凶阵,自有灵性,你用别的方法压制它,只会反噬更快。”倏然,那藤蔓之中红光猛地一亮,似阵灵被惹怒,砰然一声,一部分藤蔓被震碎,红光再次从裂缝里透了出来,所照之处,土石寸寸崩裂。玉晅喉头一甜,艰难咽下逼到口腔中的血腥气。她手上灌注法力,继续指挥藤蔓生长,堵住那处被撕裂的缝隙。眼见玉晅脸色苍白,额角的冷汗滚滚而下,崔白和君宁齐齐出手,崔白将手中那只判官笔猛地射了出去,君宁转出手中黑色巨剑,悍然剑光携着猛烈风声,直奔阵眼之上那处血云。啪。黑管金毫的判官笔被血云击碎,就连君宁那道剑光也被血色吞噬。与此同时,身在半空中的玉晅突然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子急速往下坠去,踉跄几步,才堪堪没摔到地面上。她半跪了下去,手中青藤因感知到她受伤,生长逐渐缓慢,只这一慢,又有一大片地方被红光撕碎。红光化作一阵飞旋的血雾,将玉晅卷了进去。君宁在大叫,“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徒儿怎么突然受伤了?!”弑天大笑,“我说了,你们挥到阵法上的威力,都会反噬回来,春神殿下已被卷入阵中,你们的杀意刚才都被阵灵反噬到了她身上。说到底,她伤这么重,都是你俩造成的啊。”君宁一拳又轰了过去,“恶毒的玩意儿,你他妈的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又怎么能看见你们自己人打自己人呢哈哈哈。”……宝萃殿内,明夷对上烬天屠天二长老。忽然有几道狂呼乱叫的身影被风卷着冲向这边。五穷在飓风里翻滚着,努力冲下面的魔君嘶吼。“魔君陛下,大仙他们被困在亟天阵里了。”“那个劳什子三长老用血元启动了邪阵!”“除非以生命为代价,阵法才能被压制。”“你去晚了媳妇儿可就没有了!”“你快去救他们,顺便先把我们救下来啊啊啊啊,好高啊,我恐高啊啊啊啊啊……”明夷手中射出一道光,消散那飓风的威力,眼见五只扑通扑通叠罗汉一样落在远处一棵树枝上。他转过身,迎着对面那个称作母亲的人的剑尖,突然将心口送了上去。哧。刀锋入肉。鲜红的血顺雪白的剑身流出。烬天和屠天俱是一怔,似乎想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将生命送上。他们两个因震惊,而没有注意到,明夷胸口流下的鲜血正顺着地面画出一道道纹路,赫然也是某种符咒的样子。烬天抬头,寂静如深潭的眼底终于起了波动,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儿子,她的骨血。他正睁大眼睛望着她,如画的眉眼和她有几分相似,特别是那双看人时特别温柔又多情的眼睛,她在那双和自己相像的眼睛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亦看见他眼底深深的讽刺。但那抹微微上翘的唇却不随她,记忆中,隐约有个人,也有一抹相似的唇角,那唇曾温柔地印上她的脸颊,亦曾欢喜地说出无数情话。她有些恍惚地看着眼前的儿子,有一瞬间,似乎透过这张和他有五分相似的脸看见那个人,看见那个被自己亲手杀死的人。剑锋擦动血肉的声音拉回她飘远的思绪。她冷然望去,见明夷正缓缓将自己抽离她手中的剑,一泓秋水映出他唇角冰冷的笑。“娘,你们无情无爱,可我与你们却不同了,你虽然将我推向地狱,又杀了我父,但生养之恩深如海,我若今日弑母,又与你们天魔众有什么分别。”他一边说着,缓缓后退,眼睛定定望着她,似在作别。“你们既设下非付出性命不能止的邪阵,便也由你们来停止这阵法吧。儿子无法带媳妇儿来给娘敬新婚茶了,娘没见过她,她很好很好,有了她儿子才避免了沦为你们的命运,才有了个像样的家。”“她若能活,孩儿感谢今日娘的以身相代。”明夷忽然跪了下去,对着烬天磕了三个响头,然后,他起身,再不留恋,朝着血云的方向冲去。宝狄飞身欲追,冲到半空忽然似被一道透明墙壁弹了回来,他大惊,“到底怎么回事儿?”烬天望望地上血色符咒,再看看以宝萃殿为中心,凭空出现的透明阵法,突然闭了闭眼,“天意。”宝狄也看到了那血色符咒,顿时跌足,失声道:“这……这是转移阵法的移形阵!魔君他要将亟天阵的阵眼移到这里来,那……那就变成我们对抗亟天阵了!”……亟天阵的中心,血红风暴愈急。玉晅脚艰难地点在地上,阻止自己被吸进阵眼中。手中藤蔓已经渐渐支撑不住阵法的威力,开始一截一截枯萎,她白色的衣衫上尽是被罡风划出来的伤口,一身白衣已近乎血衣。崔白脸很苍白,他看看玉晅,又看看君宁,拳头紧紧捏在一起,忽然,他像下定决心般冲着那阵眼走去。他不是不怕死,但现在场中只剩他一个男人了,身为男人,保护不了女人,是一种耻辱。靠女子的牺牲换来的苟活,更是一种耻辱。他突然想起被老头儿收养给他赐名的那个时候。老头儿笑眯眯交给他判官笔。“笔下无黑,彰善瘅恶。你以后就叫崔白吧。”彼时,只知道这支笔代表的是评判人的善恶,但刚才,就在笔碎的那一刹那,他忽然明白,判官笔亦可判这世间的善恶。譬如这邪恶的阵法。他是判官,生死时刻,愿意用一身鲜血来阻止这世间最大的恶。牺牲他一个,保全两个,很划算。他脚步越来越快,罡风已经在他身上划出无数伤口,他的手触上那逐渐枯萎的藤,正要进入血光最盛的阵眼,用自己一条命制止这阵法。头皮忽然一痛,似乎有人急切地奔过来,慌不择路之下胡乱抓住了他的头发,往后一扔,将他扔出了老远。崔白惊骇回望,见君宁一手拎着弑天,站在刚才的阵眼边上。他大惊道:“君宁,你想干什么?”君宁朝他咧嘴,“有我在这儿,轮得到你逞英雄?”说着,她将手中先前就受了伤又被她一通暴打的弑天狠狠搡进了阵眼里,血光立马涌上来吞噬了弑天,阵眼里传来他的惨呼。随即,阵法稍微一顿,几人正松口气,却见阵法一顿后血云重新翻滚,威力似乎并没有减弱多少。玉晅道:“君宁,你快离开阵眼,应该是弑天身上流血过多,因此并没有能有效阻止阵眼,你跟崔白先出去,我来想办法。”君宁看着她笑,“我们俩出去,然后你自己以身饲阵?别说我不同意,你家陛下知道了,得疯。谁知道他一旦发疯,会不会屠了这六界给你陪葬。”玉晅艰难地不断催生藤蔓,暂时阻挡阵法的红光。君宁看看她那身血衣,叹息道:“就你这样,他看到估计就得疯了。”她忽然凝视着玉晅,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态度道:“公主殿下,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说过,我这双腿,只跪天地君亲,只跪勇者强者。”玉晅看着她的神色,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急切道:“君宁,我记得,这件事以后出去再说,你俩先出去。”“不,”君宁摇头,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的笑,“必须得现在说。”她上前一步,身子一弯,正欲跪下,一旁,从藤蔓里忽然伸出一只挂着肉片的只剩白骨的手,那手恶狠狠拉住了君宁的一只脚踝,拼尽全力往里一拉,君宁不慎被拉的一个踉跄,半条腿被拽进了阵眼里。是弑天还未死透,趁君宁走近时,奋力狠狠一拉。血光爆闪,一条小腿齐膝被斩断,卷入阵眼中,转瞬成一条白骨。君宁的脸一霎惨白,剧烈的疼痛欲让人昏死过去,但这个坚韧的女子,依旧咬着牙,将双膝跪了下去,那条失了小腿的左腿血流如注,外翻的血肉擦在地上拖拽出一片血痕。“臣君宁,在此,跪我主,跪强者,更跪勇者。”她将头深深地触在地面,唇边一抹欣慰的笑。老头儿的眼光总是不错的,他为她挑选的这个君主,终归是在她的见证下,成长为一代强者勇者。这番话其实早在宝萃山见她成神时就想说。拖到现在,再不说,恐怕便没有机会了。今日,便用她的血,来结束这必须吞噬生命的邪阵吧。玉晅一瞬间泪如雨下,“君宁,我宁愿不成强者不成勇者,只愿不失去你们任何一个朋友。”被她一下扔出去很远的崔白连滚带爬奔向这边,“君宁,不许你做傻事,你出来,别进去!”君宁指着他,“你小子,说了你比我小三天,我总盼着你喊我一声姐,临死了都没盼到。”崔白泪眼模糊嘶吼:“姐!姐!你快出来,你听话,我以后再不跟你斗嘴了,以后再不直呼你名字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管你叫姐,我求你,你出来,快出来!”君宁欣慰地看着他,一摆手,“替我照顾好老头儿。”她转身,拖着一条半残的腿就要英勇就义。黑光一闪,有人快速拨开了她,将她抛到正奔来的崔白怀里,然后接住了一身血红的玉晅。先前一直苦撑着的玉晅一看见这人,立马反身抱住了他。明夷心疼地看着她一身浴血,“对不起,我来晚了。”玉晅想哭,想奔过去看受伤的君宁,却知道此时阻止阵法才是关键。她抬起头,一擦眼泪,对着他道:“有办法制止阵法吗?”不用她说,明夷早就一手抱着她,一手快速在阵眼周围画下一串符咒。片刻后,他抱着她飞身离开,崔白也抱着君宁离开阵眼附近。然后,那片翻滚的血云开始向东移动,以摧枯拉朽之势,转眼就移到了宝萃殿上方,铺天盖地的红光化作一柄血剑,忽然对着宝萃殿爆射而下,猛然一道令人睁不开眼的红光过后,宝萃殿寸寸坍塌,一刹那被击成齑粉散于天地之间,隐约有谁的惨呼……几瞬之后,天地重新归于寂静。阵法破了。劫后余生的几人跌在那片废墟之上,静静相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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