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谨蜂道:“让我考虑考虑。我且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李思卿道:“我正巧路过,远远地听见这边有人在大笑,夹着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我一时好奇,就过来看看。”
谢谨蜂道:“那你除了看见我,还看见别的什么人没有?”李思卿脑中一转,想起自己看到孟蝶衣最先从这灌木丛中钻出,想来这孟蝶衣定是和谢谨蜂有私情,他怕自己说将出去,对孟蝶衣不利,便道:“我来时只看见了你,没见还有别的什么人。我只是觉得你肩上扛着两个人有些奇怪,且又瞧着面生,才随便问问。没想到你就是聚雄会少主谢谨蜂。”
谢谨蜂道:“没瞧见便好。李思卿,你武功虽高,我谢谨蜂却也不怕你。只是你和白无迹联手,我不可能再带走萧雨飞。所以我可以同你们交易,但我还要你们答应我,不管你们刚才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一年之内你们不得同任何人说起。”
李思卿不知他提出这个要求有何用意,但见他手中短剑紧紧贴在萧雨飞颈上,只要自己说个不字,这短剑说不定就会立刻划下,便道:“好,我答应你就是。”白无迹道:“我也答应你。”
谢谨蜂低声在萧雨飞耳边笑道:“萧雨飞,想不到你运气当真不错,关键时刻居然会有人来救你。好,今日就且放过你,只是下次你可要小心了,你若再落在我手中,嘿嘿,恐怕就不会有这般好运了。今日之事,我知道你必会告诉幻月宫主,但除她之外,一年之内你不得同任何人说起。”说罢,收回短剑,朝李思卿一抱拳,笑道:“后会有期。”一纵身跃入了密林之中。
李思卿赶上前去,解开了萧雨飞的穴道,关切地道:“师弟,你没事吧?瞧你衣服都破成这样了,也不知刚才的情形有多危险。想不到谢谨蜂的武功竟如此之高,连你都不是对手。”
萧雨飞道:“师兄不必担心,我没事。我这衣服不是谢谨蜂划破的,他和我的武功不相上下,怎能伤害到我?我们遇上的是姜太公,此人武功之高远在我之上。我能全身而退已属不易。”他忽地想起一事,失声叫道:“哎呀,遭了,我的断肠剑被谢谨蜂拿走了!”
李思卿知道断肠剑乃天下第一利器,曾是冷香宫镇宫之宝。脸色一变,欲拨足追去,哪里还有谢谨蜂的踪影?萧雨飞道:“不必追了,他脸上戴着面具,此时只需把面具一取,恢复本来面目,混入群雄之中,咱们到哪里去找他?”
白无迹叹了口气,道:“萧雨飞,这断肠剑我帮你去讨回。唉,想不到我已欠你两条命。”萧雨飞微笑道:“我救你两次,你救我师妹两次,咱们正好互不相欠。”
李思卿不解地道:“萧师弟,你们在说什么?你们倒底是怎么回事?”萧雨飞想起自己曾答应过花溅泪,不把梅月娇暗中加害的事告诉任何人,便道:“说来话长,前些日子,师妹险遇小人暗算,幸亏白无迹两次搭救。大师兄,白无迹其实并非江湖上传言的采花大盗,他实是被谢谨蜂、孟蝶衣、程傲然等人陷害——”说着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略去了加害花溅泪的正是梅月娇一节。
李思卿讶然道:“原来如此。只是现在口说无凭,咱们还不能为白兄洗刷冤屈。若待时机成熟,冷香宫必会还白兄一个公道。”
白无迹在旁默默地听着,听到这里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只觉心情复杂,意兴萧索。他在意的并不是自己还将继续背负恶名,他在意的是他和萧雨飞的关系已越来越微妙。他最不喜受人恩惠,更不愿受萧雨飞的恩惠,但萧雨飞偏偏已救过他两次;他不想交朋友,更不想和萧雨飞交朋友,而偏偏又不得不和萧雨飞成为朋友。
萧雨飞道:“今天幸好大师兄及时赶到,否则,”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师妹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李思卿心中也是一阵后怕,道:“师太的寿宴还未结束。刚才她老人家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每年她生日之时,都有一位老朋友要来暗中探望,送上一份寿礼。她要我回山上去藏着,瞧一瞧这位暗中来送寿礼的老朋友是谁。我便马上赶了回来。幸好如此,不然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可叫三妹怎么办?”
萧雨飞笑道:“幸好是有惊无险。师兄既有事在身,就先请便,我们现在已没事了,就算谢谨蜂再返,也无须惧他。”李思卿点点头道:“那我先去了,江湖险恶,你们要小心。”
待李思卿走远,萧雨飞道:“白兄莫怪,我今日不是有意要跟踪你。我只是觉得会约你相会之人,除了程傲然还没有别人,你的朋友本就不多。”白无迹看着他,脸上第一次没有了那冷漠、高傲的神情,缓缓道:“程傲然不是我朋友,他不配。我的朋友只有一个,他就是你萧雨飞。”萧雨飞心头一热,道:“好,就为你这句话,无论我付出多大代价都值了。”两人四手相握,心中俱都泛起温暖之意。良久,两人撤回手,坐在一株老松树下。萧雨飞取出伤药,帮白无迹包裹伤臂。
白无迹道:“我知道你对我有许多疑问,但又不便出口相询。我们可说是患难之交,可以互托生死的朋友。我愿把我的一些秘密告诉你。但我没说的地方就是我不能讲的地方,希望你也不要问。”萧雨飞大喜过望,没想到白无迹终于肯向他敞开心扉,忙道:“好,我只听不问。”
白无迹轻叹了一声,道:“唉,离岛数年了,你是第一个将知道我来历之人。我告诉你后,你可以让她知道,但除此之外,不可再告诉任何人。”萧雨飞点头应了。
白无迹道:“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蓬莱岛?”萧雨飞道:“从未听说过。只是刚才听谢谨蜂提到,说他师祖武功盖世,能和他师祖放手一搏的,天下惟蓬莱岛主一人。不知你说的蓬莱岛是不是就是他口中的那个蓬莱岛?”
白无迹点头道:“不错。蓬莱岛在茫茫东海之中。岛很大,一望无际。岛上也有高山和低谷,也有溪流和平原。那实在是一个鸟语花香,四季如春的仙境。在那里,人们共同劳作,共同生活,没有欺压和剥削,也没有战乱与争斗。”
“蓬莱岛主是一个和蔼可亲而又沉默忧郁的老婆婆,她的武功,我敢说,确已是天下无敌。我从来不敢置信,一个人的武功可以练到那般出神入化之境地。岛上人大多是历代蓬莱岛主从中原带去的孤儿,还有就是经历了太多磨难与痛苦,无法再在中原生活下去之人。我的师父就是其中之一。她总爱穿一袭白衣,却成天蒙着面纱,我从来没有瞧见过她的脸。她是岛主十多年前从中原带回的干孙女,至今独身一人。她从来都没有笑过,我想,她一定经历过一件令她不堪回首、痛苦终生的往事。象她那般美丽的女子,身上一定有许多故事。”
“我是什么时候被带到岛上的我已记不清了,因为我当时太小了。听师父说,我姓白,是朝廷兵部尚书白孝乾的独子。我父亲因为弹劾朝中权势遮天,阴谋反叛的淮安王而被满门抄斩。白家总管为了保住我这一点白家的血脉,主动投靠淮安王,拿自己的儿子冒充是我,让淮安王杀了泄愤,我这才有机会逃了出来,最后被我师父带到了蓬莱岛。师父把我当她的亲生儿子一般看待,一手将我抚养成人,教我识字辩毒,教我武功和怎样做人。其实我的本名就叫无迹,因为师父希望我幼时经历的仇恨恩怨能被我淡忘,不会在我心中留下半点痕迹。可是,我倒底是白家唯一的传人,我白氏一族三百二十七口人的血海深仇不容我淡忘,我必须复仇。所以,我十七岁生日之后,回到了中原。可巧,因为我行踪不定,人们也叫我来去无迹鬼难寻,我仍叫白无迹。”
“我一回中原,就直奔淮安,调查淮安王阴谋反叛的种种罪证,处处破坏他的行动。他这一生杀人无数,朝中被他残害灭族的大臣不知有多少了,他根本想不到我会是白孝乾的儿子。所以他费尽心机想要查清我的来历。而聚雄会却一心想拉拢我,让我为他出力。聚雄会主和淮安王早有勾结,想联手先谋武林,再夺天下。但二人之间也是钩心斗角,各怀鬼胎。我敢肯定,这姜太公就是那晚在镇江城外,与我和你师妹交手的黑袍人,也就是聚雄会主的师弟、号称朝中第一高手的淮安王的军师。虽然两人装束不同,但他们的身形、声音和武功完全一样。”
萧雨飞静静地听着,心中闪过无数疑念:“蓬莱岛主究竟是谁?她有如此武功,如此才干,为何不回中原做一番事业?白无迹的师父究竟是谁?他们与冷香宫究竟有什么特殊的关系?他们究竟有过怎样曲折的往事?”心中疑问虽多,但有诺在先,只有沉默不言。
白无迹讲完之后,也是一阵沉默,眼神茫然,似乎正在沉思什么。过了半晌,他忽地起身,撕下一块衣角包着手,将松树上插着的那三枚毒针取下收好,神情又恢复了冷漠与高傲,一字字道:“姜太公,总有一天我会揭开你的真面目,并赐还你这三枚金针。”
萧雨飞道:“白兄,你以后有何打算?是去追查程傲然与姜太公,还是去找淮安王复仇?”白无迹道:“复仇之事还须从长计议。一来这淮安王戒备森严,身边高手如云,我近不得他身边;二来对淮安王这种身份的人,仅仅是杀了他是不够的,我要让他所有的阴谋一一破碎,在朝廷中和江湖上都走投无路,最后再杀了他。”
萧雨飞道:“想来淮安王虽不知你的身份,可也猜到你和他必定有仇。所以他才会让姜太公和聚雄会设计陷害你,让你成为江湖上人人痛恨的恶人,他才好对付你。”白无迹道:“不错,我真后悔当初怎会稀里糊涂地和程傲然这种表里不一的小人交上朋友?刚才一见他那贪生怕死的样子我心中就恶心,倒不屑杀他了。”
萧雨飞道:“其实你也不必后悔,吃一堑,长一智,每件事都有利有弊。何况,若不是他,你我怎能相识相知?”白无迹不禁又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不错,所以,我倒该好好谢谢他了。”两人同声大笑起来。
此时日头已西沉。萧雨飞猛然想起花溅泪,如果她遇上了姜太公可就危险了,匆匆向白无迹告辞,往山下寻去。
路过苦竹溪,却见那落拓的中年人正在林中吹着一只紫竹笛。紫红的竹笛十分光滑,显见年代已很久远。他看上去是那么孤独、落寞,仿佛这世上的一切欢乐与幸福都不再与他有缘。萧雨飞看着他,竟并不想马上离去。他似有一种奇特的魅力,教人想忘了他、想不注意他都不行。
落拓的中年人停止吹竹,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和蔼亲切的微笑。就这一笑,萧雨飞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英俊,如此有风度。他微笑道:“你是不是在找那个穿白衣裳的姑娘?她正在九龙瀑边等你,快去吧!”
萧雨飞道了谢,快步赶到九龙瀑。只见花溅泪正坐在潭边,眉锁轻愁,眼神迷离,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见他来了,惊喜地迎了上来:“云飘,你没事吧?”萧雨飞笑道:“我没事,只白无迹受了伤——”将事情经过细叙了一遍,道:“我听他说起他师父爱穿白衣,脸上成天蒙着面纱时,不知怎么就突然想起了刚见面时的你。”
花溅泪道:“蓬莱岛必和冷香宫有很深的渊源。当年创立冷香宫的祖师婆婆本就是个神秘人物,她的来历一直是武林中最难解之谜。想来她就是蓬莱岛上之人了。只是孟蝶衣竟也投靠了谢谨蜂,连程傲然都是她拉下水的,这真太出人意料。我本该马上禀告爹爹,通知雪掌门和风残云来,商量一下如何解决此事,只是你们又已答应了谢谨蜂不得将此事告诉任何人,这可难办得很了。还有,谢谨蜂为何要你们一年之内不得向任何人说起他与孟蝶衣之事?难道一年之后他就没有顾虑了?”
萧雨飞道:“我也一直奇怪。难道聚雄会将在一年之内发动?”花溅泪道:“若是如此,他岂不是在提醒我们要早做准备?依他的心计,不会如此疏忽。他故意要咱们封口一年,说不定是在搞什么阴谋。”
萧雨飞笑道:“想不通的事就暂时不要费心思了。只是我失了断肠剑,倒很难向爹爹交代。我答应过白无迹,不把他的秘密告诉他人,但若不把他的来历告诉爹爹,爹肯定不会允许我和他交往。爹若是问起,不知该如何作答。”
花溅泪一想这也确是个难题。她与萧雨飞无意中知道了许多秘密,却都不能对他人提起,心中隐隐有些担忧,似乎将有什么事情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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