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们脚步走向门外,我连忙闭上眼睛,假装自己仍旧昏迷,把披风上拉,遮住了我的脸。
“对,刚才我二人来时,遇到一个巡夜丫鬟,用蒙汗药将其迷倒,这如何处理?”
“无妨,府上敦硕王对皇上忠义老臣,就算现在要他来与二位相见也可。二位叔伯行踪,不必担心。”
“好,那我们就先回徐州,你也多保重。”
……
三人走向门外,我不知该如何是好,是假装继续昏厥,直到他发现我是清钰,还是自己主动坦白,但是偷听对话并不是君子所为。
我也略有听说,在徐州有一位张姓将军,率领一众“辫子兵”,在道衙门开督军会议、大搞祭祀活动,宣称复辟。看来他是这张将军的属下。原来他和阿玛是同一战线。之前对他的各种偏见便也涣然冰释了,对阿玛我也多了一些理解与宽慰。
自从辛亥年之后,阿玛就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没有精神,好像整个人都颓圮了,整天开始提笼遛鸟,食烟捧角,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样子我和额娘都十分难过。但是自从向少帅来了之后,他倒是精神多了,他经常和向少帅彻夜长谈,阿玛也开始昂起首,阔起步,恢复了昔日的风采。
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继续装下去了,如果他发现,他又能怎么样?将我送回去,又容易引起误会,不如索性坦诚相待吧。
我站起来,但是刚才的迷药的药效似乎还未发散尽,我双手扶墙,但是脚底像是踩在水底,软弱无力,身子歪斜,就要倒下。
我准备迎接摔倒在地的疼痛,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双手扶住我的腰,拦腰搂住了我。
我看着他的眼睛,深黑的瞳孔就像是夜晚的深海,屋内的灯光在他的眼睛里发亮,像是倒映在水底的月亮。
“清钰格格。”他如此平静,波澜不惊。
我对他的反应十分吃惊,“你知道是我?”
他点点头,“多有得罪。”
我推开他,脚底也渐渐恢复,站好。
“刚才你们的谈话我听到了,不是故意耳寻,此事我不会跟阿玛说,但也希望你能知会我阿玛一声。我被迷晕一事不必提起。”
“一定,得罪了。”他双手相前,深深向我鞠了一躬。
“别呀,我还没受过这么大的礼,我要回去了,您也早点歇着吧。”我抬步就走,只是手中没有了灯笼。
他旋即跟在我的旁边,“将功补过,我护送格格回屋。”
没有了灯笼,发生刚才的事,我也有点害怕,便同意了,说,“多谢。”
王府的夜晚似乎比刚才更加安静,只有风吹过,吹得树叶哗啦哗啦响,两旁的榆树已经变黄,风一吹,便洋洋洒洒地落下,像金色的雨一样,落在我的衣服上,然后滑下去。
“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微微笑了一下说,“王府巡夜一是为防抓盗贼,二是为了宅内安宁,一是对外,二是对内,但不管如何,都没有女子巡夜的说法,再说夜间至阴,男子巡夜也能镇住阴祟之气。”
正巧一阵冷风吹来,我不禁打了个冷颤,“啊?”我用手捂住嘴。
我看见向甫言似是偷笑。
“其实还有格格的这身衣服,虽素雅,但也是南淮苏绣,府上的丫鬟还没有这样的阔气与奢华。”
“原来如此,少帅好心思。”我看了他一眼。
我本不想多问,但是这似乎关乎我家族的复兴,阿玛的悲喜,于沛的生死,我问他,“你刚才和两位前辈所说是真?”
他似乎被我的问题呛住了,没有回答,只是略微点了点头,沉默半晌说,“格格义兄我方有人帮衬,格格不必担心。”
我没有答话,两人都沉默下来。其实我不只是想问于沛的情况,我想知道全部,至少我想知道他来我家目的为何?但是显然他并不愿意告诉我,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强人所难了。
到我的院子门口了,守门的小厮已经靠着大门睡着了。我们停下脚步,对立告别。
“多谢少帅。”我做点头之礼。
“向某就送到此处,格格待嫁在身,段某一定保守今夜之事,不让格格声名受损。”
我听到之后,不禁心有戚戚,我刚嘱咐他不必告诉我今夜也被迷晕之事,是为了他面对阿玛时,不必愧疚,但他却以为我是怕污自己名声。
我没有看他,点点头,转身告辞了。
我走进院子,脚步走得极快,风吹进了鼻子,鼻子酸溜溜的。
我已经是将嫁之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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