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她挥了挥手背。
“我去查看别的船。”他嘀咕着。
他沿着码头踱着步,努力遏制心中的沮丧,又试着去思索一些瓦赛托没有想到的策略。可他对城市几乎一无所知,更别说这么大的外国城市了。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多人挤在同一个地方。当他初次看见伊斯冷时,它对他来说显得难以想象的庞大,可泽斯匹诺是如此广阔,即便身处城市中央,他也难以融入其中。
像瓦赛托建议的那样,他假装在查看商人的贩卖品以及船上卸下的货物,可他所关注的却始终是那些船只本身,而他渴望着能踏上其中一艘。自从和费尔爵士前往伊斯冷之后,他就再没有过置身大海之上的经历。他一直没发现自己是多么想念那种感觉。
在他右侧的远方,他看见一根直刺天际的桅杆,上方挂着盐标的盈狼旗,便决定走另一条路——这些盈狼旗号的船是寒沙海军引以为傲的战舰。
他向左走去,首先看到的是船首显眼的木刻圣弗罗雯面像,这位海之女王的长发被雕刻成翻涌波涛的形状,接着他发现那是条来自特纳非的三桅战船。停泊在稍远处的是荷瑞兰兹的一艘朗佐科夫船,和那些尼尔曾经对付过的维寒海盗船一样,只有一面帆和五十条桨,以及用于冲撞的铁质船首。一条伤痕累累的盖里安捕虾船刚刚进港,船员正依序走上码头。
走过捕虾船,尼尔看到一艘简洁的小船,船身像海豚般光滑,不大的船身却有五条船桨。这位波涛上的舞者在转向时一定很迅速。做工似乎是北方的样式,可乍看之下却找不到任何能证明它出身的凭据。它没有悬挂任何旗帜,也没有印在船身上的船名。他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做工,很怀疑它会没有名字。有几个人正在甲板上干活,他们有浅色的皮肤和头发,而且说着北方话。他们或许说了些什么,可他没能听清。
些许惊愕掠过心头,他这才发觉有人正从船楼的舷窗处望向他。那人有双深情的蓝色眼眸和年轻的面孔,美丽而忧伤,使得他的心也为之颤抖。两人的目光长久交汇。接着她转身走开,退入船舱的暗处。
他局促地望向别处。他刚刚做的正是瓦赛托告诫他应当避免的事——他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他离开码头,却看到一幕令人痛苦的熟悉景象,心仿佛悬在半空——那是桅杆状的圣赖尔礼拜堂的尖顶。他毫不犹豫地走了进去。
他已经很久没有做礼拜了。片刻后他出来时,步履轻松了许多。他朝着瓦赛托方才所在的地方走去,目光有意避开那条奇怪的船。
“你来了,”在他走到时,瓦赛托说,“我就知道把你打发走就会交好运。”
“你是说?”
“卡佐。他刚上了那条船。”她对着一艘四桅商船挥手示意。
“那是艘维特利安船。”他说。
“对。驶往鄱堤。别太靠近去瞧。”
“安妮和奥丝姹也跟着他?”
“不。看着我。”
他颇为艰难地将目光从那艘船拉开,望向瓦赛托棕色的双眸。
“看这儿,”她说,“假装你感兴趣的是我,而不是船。”
“我——”他的记忆中却在闪动着另一双眼睛——来自那艘船上的那名女子。而随即带着罪恶感出现的,是法丝缇娅的双眸。
瓦赛托一定是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什么——她脸上紧绷的线条软化了些,更伸出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你有时会在梦中呼喊一个名字。你知道吗?”
“不。”他说。
“她死了?”
“是的。”他说。
“你看着她死去。”
这次他只是点点头。
“痛苦会过去的,”她说,“就像宿醉一样。”
他勉力笑出了声,却听不出半点愉悦。“这比喻真古怪。”他说。
她突然耸耸肩膀,“或许是不大合适。我向来只是旁观,从没亲身体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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