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古斯塔斯躺下时脑子里想着什么,醒来时睡前想的事情还在脑子里。他睡觉的时间太短,脑子里想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溜掉,人就醒了。
他最多睡五小时,不过平均只睡四小时。
他常说:“一个人整夜睡觉就等于浪费生命。依我看,白天是让人看东西的,而夜里就是给女人的。”
昨天晚上他回来时想着女人,所以起床时脑子里还在想同样的事。大约四点,他起床去准备早饭。早饭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绝对不能交给墨西哥土匪去做。他用放在后院的荷兰烤箱烤出大量发面烤饼,这是早饭的主要食物。十年来,他的面团总是发得相当好,他起床的第一件事总是先去看看面团。其他食物都是次要的,只是切上几块熏肉,炒一锅鸡蛋,咖啡则可以放手让博利瓦去准备。
奥古斯塔斯在室外做烤饼原因有三:第一,这所房子白天被太阳烤得相当热,所以不能在室内多生一处火,除非煎熏肉和鸡蛋;第二,荷兰烤箱烤出的饼比用室内炉子做的饼好吃;第三,他喜欢在室外观察新的一天的第一缕阳光。在室内做饭看不见日出,而在孤鸽镇失去看日出的机会,意味着连这么美好的景致都没看到就要白白地等着忍受这一天的酷热和尘沙。
天还挺黑。奥古斯塔斯用模子把饼准备好,便到院子里将烤箱点着——只要把箱里的木炭点着即可。当他判定烤箱已经准备就绪,便去取来生饼和一本《圣经》。他把生饼在烤箱里摆好,然后坐到一口大黑锅上。这口锅只有在炼猪油时才用。锅大得很,在里面煮头小骡子都不成问题,不过已经好几年没用它了,一直扣在那里,倒是个挺理想的座位。
东方的天空红得像锻炉里的火,照亮了沿河的一派平川。露水浸湿了查帕拉尔树丛的千万簇针叶,阳光从地平线平射过来,树丛立刻闪闪发光,像是用无数颗宝石镶嵌而成的。阳光洒在后院一片灌木丛的露珠上,小树丛马上被无数道彩虹包围了。
“日出竟有这般大的魔力,荆棘丛也能被它装点得如此华丽。”奥古斯塔斯一边想,一边仔细地观察这一过程。他知道这一动人景象只能持续数分钟。橘红色的阳光穿透树丛,射了过来,几只山羊在树丛中徜徉。太阳已升到南边低矮的峭岩上,而它围绕着荆棘丛的光芒仍暂留不散,好像它与太阳毫不相干似的。接着,太阳跳离了地面,冉冉而升,像枚巨大的金币。露水瞬即消失,荆棘丛中的光线像红土一样散开,剩下了薄纱般轻盈的蓝雾。
这时正是读书的大好时光,因此奥古斯塔斯专心致志地读了几分钟《先知书》。他不是个狂热的教徒,但自信是个极好的预言家,并喜欢研究先辈预言家们的风范。在他看来,那些诗句都太冗长,所以他不想费力气逐行地读,只能趁着饼还没熟,这儿看一眼,那儿翻一下。
他正读着《阿摩司书》的一两句诗,那两头猪从房角拐了过来。几乎同时,考尔一边穿上衣一边从后门走出来。猪径直走到奥古斯塔斯面前,它们身上的黑皮都被露水打湿了。
“它们知道我心肠好,”他对考尔说,“想让我把《圣经》喂给它们吃。”
“蠢猪,别把盘子弄醒了。”他加了一句。他早查看过了,盘子头枕马鞍,帽子遮着眼睛,只露出他的大胡子,睡得挺舒服。
考尔从来不能痛痛快快地醒来,为此感到很懊丧。他浑身的关节总像被胶水粘在一起似的。看到奥古斯塔斯坐在黑锅上神采奕奕,就像睡足了一夜才醒来一样,他心中十分恼火。其实奥古斯塔斯说不定一直打牌到深夜一两点呢。起得早、脑筋好是他始终没能掌握的一门技巧——毫无疑问,他能早起,但总感到不舒服。
奥古斯塔斯放下《圣经》,过来看考尔的伤口。
“我应该再给你敷点儿油膏,”他说,“咬得还不轻呢。”
“去管你的烤饼吧。”考尔说,“盘子波吉特来这儿干什么?”
“我没问他的事。”奥古斯塔斯说,“要是死于坏疽,你就该后悔没有让我给你包扎伤口了。”
“不是伤口,是咬的。”考尔说,“那一回在萨尔蒂约,臭虫咬得比这厉害多了。你恐怕整夜都在读《圣经》吧。”
“没有,”奥古斯塔斯说,“我只在早晨和晚上读一读,只有那两个时候我才会想起上帝的荣耀。其他时间我只能想到我们是在一个糟透了的地方挣扎。这种地方难得有什么乐事,可我尽量使自己高兴。”
他过去把手放到荷兰烤箱上试了试,觉着饼可能烤好了,就把它们拿了出来。饼都发起来了,烤得焦黄。他连忙把它们端进屋去,考尔也跟了进去。纽特直挺挺地坐在桌旁,一手拿刀,一手拿叉,睡得正香。
“咱们到这儿来为的是赚钱。”考尔说,“找高兴可不在计划之内。”
“考尔,你甚至连钱财也不喜欢。”奥古斯塔斯说,“你一看见有钱人就朝他们吐唾沫。如果有可能,你喜欢钱还不如喜欢高兴事呢。”
考尔叹了口气,坐到桌子旁边。博利瓦已经起床了,正踉踉跄跄地围着炉子忙活。他的手抖得太厉害,把咖啡粒撒到了地上。
“醒一醒,纽特。”奥古斯塔斯说,“再睡就要摔倒了,叉子会扎瞎你的眼睛。”
考尔摇了摇那孩子,他的眼睛猛地睁开了。
“我正在做梦。”纽特孩子气地说。
“你好运气呀,孩子。”奥古斯塔斯说,“这里的早晨更像一场噩梦。嘿,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博利瓦正一心想把咖啡做好,却把一小撮咖啡粒掉进了煎熏肉和鸡蛋的油锅里。他认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却惹火了奥古斯塔斯。奥古斯塔斯希望早饭能吃得顺顺当当的,哪怕每周只有一次也行。
“但愿鸡蛋别成了咖啡味儿的。”他生气地说,“你煎的鸡蛋可大部分都是咖啡味儿的。”
“我才不管呢,”博利瓦说,“我病了。”
正在这个时候,豌豆眼一边跌跌撞撞地穿过厨房,一边使劲地试图不把尿尿在裤子里。这是老毛病了,他的裤子有十五颗小纽扣,每天一起床,他就把它们一颗颗扣好。等他想起要撒尿时,又赶紧边解裤扣边穿过厨房往后门跑,跑与尿互不相让。但大多数情况下,就在他要尿出来的一刹那,他刚好跑到后台阶上,于是就站在那里冲着院子撒上五分钟左右。奥古斯塔斯一只耳朵听着煎鸡蛋的嘶嘶声,另一只耳朵听着豌豆眼撒尿的哗哗声,心想:“清晨的宁静又完蛋了。”
“要是赶巧有个女人这时候闯到这帮人这儿来,准会吱哇乱叫,连眼珠子都会蹦出来。”奥古斯塔斯说。
正说着,真有一个人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不过不是别人,而是盘子波吉特。他总是一闻见煎熏肉味就马上找来。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重寻近代中国 [穿书]陈年旧景 我来继承你的遗产 山野小仙尊 传说中天下无双的祝大仙 爱上你 病娇天下/(重生)天下 不似人间 Gin,但是家庭煮夫 要命!高冷沈总车祸后摁着我亲 法医骨证 采撷 春色满庭 被糟蹋的美人 床下不熟(高干) [穿书]吃遍全家 超市大保健 甜诱,欲缠!被死对头男神掐腰宠 办公桌上的美味上司 别问[无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