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新来到红阳火车站小广场,下意识地巡视四周,定了定神。一个老太太朝汪新走了过来,乞求说:“小伙子,我的钱让人偷走了,饿得实在受不了,给点吃的吧。”汪新从包里掏出一个烧饼和两个鸡蛋递过去说:“大娘,拿着吧。”老太太接过鸡蛋装进口袋里,吃着烧饼说:“鸡蛋呀!这真是天上掉了个大馅
饼啊。”
老太太那双眼睛很毒,瞅出汪新是个阅历尚浅的雏鸟,说道:“小伙子,你好人做到底,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呀?”汪新忙说:“大娘您说。”“我病了,想去医院看看,可钱没了,这病也看不成了。”“那就回家取钱呀?”“我是外地来的,钱丢了,买不了车票,回不去了!唉,再说了,家里的钱全拿出来了,也没钱了。”
老太太说着抹起了眼泪,一副伤心至极的样子。汪新看不得这样的情景,他问:“大娘,我这也没多少钱,要不给您三块吧,您先把病看了。”汪新说着,掏出五块钱,抽出三个一块的,递给老太太。老太太感激地说:“我是碰上活菩萨了,小伙子,你让我咋感谢你呀!”“不用谢,看病要紧,快去吧。”“对了,你知道去医院怎么坐车吗?”“我也是刚到这儿,不清楚。”“坐车还得买票,也不知道这钱够不够看病了。”
老太太说着,又抹了一把眼泪,汪新犹豫片刻说:“大娘,要不这两块钱,您也拿着吧。”“这可不行,全拿走了,你不是也没钱了嘛。”“拿着吧,我这儿还有呢。”老太太碎碎念念地说:“小伙子,我一个老太太没念过书,不会说话,我就盼着你能安安稳稳的,好人有好报吧。”
汪新背着被褥卷、提着一个大包来到红阳站公安派出所,就见一个警察从里面匆匆走了出来,他连忙上前打招呼:“你好,我是汪新,请问所长在吗?”那警察瞅了他一眼,说:“不知道。”汪新感觉气氛有点不对,没有热乎气儿。
派出所的所长姓杨,汪新找他报到时,他正在埋头批改文件,对汪新的问候充耳不闻。汪新只得站着等候,过了好一会儿,杨所长整完文件塞进工作包,站起身想要出门。汪新赶紧把自己的牛皮纸文件袋放在桌上,说:“杨所长,我是汪新,来报到。”杨所长淡淡地说:“你去找小林子,林建军同志,他知道你住哪儿,我要去开会了。”
杨所长说完,走出了办公室,汪新无奈地跟了出去,问:“所长,我主要负责什么工作呀?”杨所长边走边说:“先去广场巡逻吧。”“那每天巡逻多久啊?”“从上班到下班,当然晚上赶上值班,也得去。”
两个人边走边谈,说着就来到了前厅,汪新接着问:“所长,我的办公桌在哪?”杨所长说:“都坐满了。再说了,你主要是巡逻,外面的活儿,也用不
上桌。”
杨所长的话像一盆凉水,将汪新浇了一个透心凉。既来之则安之,他一个从轻发落的小警察还指望人家笑脸相迎吗?这样一想,汪新心情就平复了。他在林建军的带领下,走进自己的宿舍,将被褥和大包放在床铺上。
宿舍的窗户朝向广场,汪新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望着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转回身问林建军:“林哥,你来这几年了?”林建军感慨地说:“三年喽。”“刚来派出所的同志,都得先去广场巡逻吗?”“我一来就做了内勤,没巡逻过。”
汪新好奇地问:“那所长怎么让我去?”林建军笑了笑,说:“不知道,可能是你比较有经验吧。”“他怎么知道我有经验?”“我猜的。”“你猜得没错,我办的案子多了去了。大案小案,什么样的都有,不停嘴儿讲一年都讲不完。”
听汪新这么说,林建军笑了笑,汪新说:“看这意思是不信了?”林建军忙说:“没有,你赶紧吃饭去吧。”“我包里还有两个鸡蛋,垫垫底吧。”汪新说着,就去包里掏鸡蛋,他突然想起来,鸡蛋给了广场上那个乞讨的大娘。
汪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林建军,林建军说,估计他是被骗了。汪新摇摇头,怎么可能呢,就他那眼力,一个老太太能骗得了他吗?林建军也不多说,笑笑说,希望如此吧。
窗外黑漆漆的,汪新站在窗前陷入沉思。
自从汪新离开后,马魁总觉得身边缺少了什么,日子没滋没味的。跟随在马魁身边的小胡,总能不经意地听到,师傅喊他“小汪”。
夜色如墨,寂静无声。马魁迟迟不能入睡,坐在桌前喝起小酒。王素芳温柔地陪在他身旁,一边织毛衣一边轻声说:“这几天挺消停啊,你那个新徒弟小胡挺得力?”马魁点点头说:“比那个臭小子强多了。”“那你终于可以省省心了,看你怎么不太高兴呢?”“哪儿看出来的?”“说不好,就是看你挺闷的,不会是想小汪了吧?”“胡说八道,我想谁也想不起他来呀。”
马魁说着,自顾自端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入喉,难消愁。
秋风紧,落叶飘飞。
正在广场巡逻的汪新,看着同事带着抓到的嫌犯从身边走过,他的眼里满是羡慕与渴望。
实在是有些受够了这枯燥的巡逻,汪新的心里痒啊,他实在憋不住了,就去了所长办公室。一见到杨所长,汪新直截了当地说:“所长,这段日子,我按照您的要求,天天在广场溜达。”
从汪新进来,杨所长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坐在桌前,看着文件,听到汪新这么说,眉头一皱:“溜达?”“是巡逻,天天巡逻,对广场已经非常熟悉了,我想申请去尝试一下其他的工作。”听到杨所长反问,汪新立即领会了话不对味儿,赶紧纠正说。
“做内勤?”杨所长抬起头来,斜眼看着汪新。“所长,您是不了解我,我这人闲不住,是哪里艰苦去哪里,哪里危险去哪里!我是警校毕业的,毕业成绩全校第一,尤其擅长射击、擒拿、侦查!”汪新解释道。“学校里学的那点东西,都是纸上谈兵,不管大用。”杨所长不以为然地说。“我上班后,办了不少案子,偷窃、抢劫、拐卖,什么样的都有,是又动刀又动枪的,也积累了很多经验。”汪新据理力争。“那就再接着积累经验,把眼前这小广场转明白了再说吧!”杨所长根本不理会汪新。“所长,我是宁阳出来的,见过世面,怎么就知道我经验不足,干不了呢?是骡子是马,放出去遛遛才知道。”汪新仍然软磨硬泡。“那就去广场遛吧!”杨所长说罢,很不耐烦地摆手让他出去,汪新自觉无趣,悻悻地走了。
汪新的心情别提多郁闷了,他无精打采地在广场上继续巡逻。实在觉得走来走去无聊了,便走到墙边,身子靠在墙上,百无聊赖地活动着腿脚。这时,背后传来洪亮的声音:“累了?”
汪新回头一看是杨所长,立刻说:“所长好,我不累!”“不累咋歇上了?”杨所长上下打量着汪新说。“没歇,站一会儿。”汪新挤出笑脸。“我明明看你靠着呢。”杨所长满脸严肃地说。“鞋里有石子儿,寻思倒倒。”汪新赔着笑脸解释道。“看来你是长了两条富贵腿呀,累了就回去躺着吧!”杨所长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杨所长走远,汪新垂着脑袋,嘴里叨叨着:“走了大半天,刚靠一下,就被逮住了,我的命好苦啊!”抱怨归抱怨,汪新可真不是杨所长说的“富贵腿”,他继续巡逻着,在广场上的人群里穿梭。走着走着,忽然站住身,他看到前方不远处,那个曾经找他要钱看病的老太太,正在跟一个路人说着什么。
就在那个路人掏出钱,准备递给老太太的时候,汪新大步上前一把拦住:“同志,我是警察,请问这位大娘跟你说什么了?”“她说她的钱被人偷了,没钱去医院看病了。”路人指着老太太说道。“你赶紧走吧!这事儿我来处理。”打发走路人,汪新望向老太太,老太太也正打量着他:“瞅你眼熟啊!”“不用眼熟,说说吧,骗了多少钱了?”“一个烧饼两个鸡蛋,五块钱。”老太太撇着嘴说道。汪新一听,简直想笑,这老太太果真精明,只听她接着说:“小伙子,你这打扮得像模像样的,衣服哪里弄的?做得真真的!”“本来就是真的!”汪新自豪地说。听到汪新这么说,老太太笑得嘎嘎的:“别耍大娘了,你要是警察,还能让大娘晃了眼吗?早知道咱俩是一路人,我也不能要你的钱,这回算认识了,往后咱们得互相帮衬点。”听完老太太这番话,汪新终于明白,原来她把自己也当成招摇撞骗的同行了,他出门前照过镜子,真想不通自己哪一点让老太太误会了。不过,此时此刻,他可没闲心和老太太掰扯。
汪新掏出手铐,老太太一看,咋呼着说:“你这家伙什弄得还挺全呀!”“少说废话,伸手!”“小伙子,你真是警察呀?”见汪新一脸严肃不说话,老太太慌了,开始抹眼泪:“我一个老太太,你抓我干啥呀!你要是把我抓走了,那我孙子谁管呀?他没爸没妈,全靠我一个人养着呢,我走了,他就得饿死啊!”“收起你这套吧,我上了一回当,还能再上当吗?那我不成傻子了!”“我没骗你,要不你跟我走,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你不是在外地吗?我怎么跟你去呀?”“那是编瞎话,我是本地人。”“没一句真话!”“孙子是真的,真真的!就为了养他,我才出来骗钱的。”“我今天就不信这个邪了,走!”汪新是一个执着的人,听老太太说得那么可怜,加上已经历过一次上当受骗,他决定亲自去验证真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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