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秀和辛城说的不一定是真话。」
「你真的很聪明」,赵行云笑道,「若是你稍微不那么聪明一点,也许能将我瞒过去了。」
但芳皱了皱眉。
「在侦查案件的时候,我最先做的是排列死亡时间。很简单,我们分开审讯的时候,从文秀和辛城两边得到了非常确定的答案。虽然有些尸体烧焦了,我们还是能从胃容物里推断死亡时间,基本和这两个人说得一样。只有两具尸体,烧得几乎难以辨认,据鉴定,一具是钱丽的,一具是艾黎的。其中钱丽比艾黎烧得更厉害一些。」
喝了口水,赵行云继续说:「明明起火点在一楼,为什么一具位于二楼、一具位于三楼的尸体烧得如此厉害?我们在两具尸体上都发现了大量纤维燃烧过后的余烬,于是可以推测,两具尸体燃烧的时候应该躺在床上,覆盖着被子一类的织物。可根据他们两人的报告,钱丽死亡的时候应该是躺在地上。他们对这个场景记忆犹新,因为」,赵行云笑了一下,「钱丽非常漂亮,而且死的时间十分蹊跷,是上楼后不久莫名其妙死亡的。」
马小友咳了几声,让赵行云保持严肃。
「说不定之前就有人动过钱丽的尸体,把她放上了床。」但芳说。
「是的,这点只能让我怀疑,而不能让我确信」,赵行云点点头,「但是根据专业的火灾鉴定,我们发现,钱丽的卧室存在着一个独立于一楼的起火点。而文秀和辛城,绝没有烧了一楼,再冒着生命危险上二楼的道理。所以,当时一定有第三人在场,试图焚毁钱丽的尸体。」
但芳不为所动:「随你怎么说,我不可能在别墅里待上这么多天不被发现。」
赵行云一拍桌子:「就是这一点,困扰了我太久。如果凶手是文秀辛城那一拨人,无法解释新的起火点,如果凶手在他们之外,那么解释不通他为什么可以不被发现,毕竟,整个别墅也不大,里面的人也检查过所有的地方,他们一无所获。」
「我能想到凶手的作案方法,是因为两个,不,三个东西的启发」,赵行云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本子,放在桌上,「这是王夏的日记,还好文秀和辛城把它带了出来。不用怀疑了,字迹、用词、暗语,都证明是她的。她的日记里记载了一个诡异的故事,里面有一整个缜密的推理过程,那个叫赵益德的律师,偷偷将李光凤的尸体运到自己房间,他自己假扮成死人躲在李光凤的房间,宣称自己已经自杀了。而他伪造身份的方法,就是故意从窗户里展示穿着他的衣物,戴着面具的尸体。我想,是不是凶手也用了这种方法隐藏自己?」
「不太可能。这样凶手出来行凶时暴露的风险太大。第二个信息和第三个信息则直接向我展示了凶手的作案方法,第一,钱丽是个哑巴,第二,大家在别墅里活动时戴着面具。这两个看似无关的信息拼在一起,我立刻得到了与赵益德的做法相反却相似的诡计。」
「一个人即使戴了面具,也会因为声音被人认出,但是钱丽是个哑巴,只要假扮的那人是钱丽,就不用发出自己的声音。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别墅里光明正大地游荡!至于你为什么能假扮成钱丽,模仿她的字迹,那是因为你们做了多年的好友,你早已经将她的姿态默默记住,存在心里。」
「我一开始觉得这种猜想有点异想天开了。几天前我专门做了一个实验。我发现,在灯光黯淡,人人喝醉的情况下,的确很难光从眼睛上认出别人。更别说你应该从其他方面给了很多暗示,比如身上的气味,故意发出的沙哑声?」
但芳此时面色一阵白,一阵青,紧抿着嘴唇不说话。
「但熟悉的人也有可能认出来啊」,赵行云盯着但芳的眼睛,「你非常聪明地选择了先杀单志良和阿虎,因为他们是最有可能认出你的人!」
「不过,别墅里应该有人见过你的真容。」
赵行云紧紧盯住但芳的脸:「那应该是你们在一起吃饭。你对着玻璃窗揭下了一半面具。王夏恰好站在一个角度,看到了窗上映着你脸上的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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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吓得碗都掉了下来。因为她很清楚地记得,钱丽脸上没有痣。所以那天她敲开你的房门想看到你的真脸,后来也真在阳台外看到你看着窗外。她的形容是,苍白,无神,茫然。我想,那也许是死去的钱丽被放在了那个位置!」
李莲叶有些糊涂了:「那凶手是怎么杀了钱丽的。她不先杀钱丽,整个案子都不会这样发展。」
「好问题」,赵行云说,「还记得舞会时候的关灯环节吗?当时所有人在二楼跳舞,只要能在关灯的时候混进去,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干掉别人。为了满足客人的欲望,二楼大厅两边的墙壁都设有通向卧室的门,这样那些人跳得兴起就可以拉人进去淫乱。凶手杀了钱丽之后,便立刻将她的尸体藏到钱丽卧室的衣柜。至于为什么那么巧这个卧室是钱丽的,因为那就是凶手前一天特意赶去安排的!」
但芳清了清嗓子,神色恢复了平静,说:「赵警官,你的故事很精彩。但那几天我的确待在酒店里,你应该去查过监控视频。光凭这一点就足以证明我的清白。」
赵行云说:「那个监控的确让我怀疑我所有的推测都是错误的。但是我很快想到,我犯了和王夏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从局部错误地推想到全体。我从监控视频里看到了什么呢?一个女人,戴着帽子,围着围巾,进了登记着『但芳』这个名字的房门,她进房间后又出了一趟门,回来的时候提着一袋东西,并且服务员说每天会给你送餐,吃完了你就把餐盘放在房门口。那几天你说你在出差,而且给我展示你与其他公司来往的邮件记录。因为天降大雪,你没法他们直接见面。可惜,你似乎没教会代替你的那个人怎么写邮件,邮件信息里有很幼稚的错别字,格式错误,甚至有答非所问的地方。一个业务娴熟的秘书怎么会犯这样的错误?」
「事实上,你只要找一个女人,与你穿戴差不多,你先本人入住登记,另一人等在外面。登记之后,你借买东西外出,找地方换掉衣服,让那人代替你进宾馆,你走,她留,看上去就像你又回去了一样。又因为雪灾,人人都注意保暖。你可以名正言顺地戴口罩,围围巾,愈发减少了你被人认出来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皆备,最后你用其他身份证买票回清川,马不停蹄地赶往金刚山。」
「你一路上算好了时间,天降大雪,怎么上山呢?」,赵行云用手撑着下巴,说,「这就到了你最破绽百出的地方。你大概估计了方贯下山的时间,发消息给他让他给你捎上山。既然是你邀请的人,方贯对你的话深信不疑,这样,你不费一点力气来到了山上,最后你们停下的地方,离别墅尚有一段距离,那也就是方贯坠崖的地方。方贯不是行车事故,他是被人推下去的,你推他下悬崖之后,松开车辆的手刹,轻轻给了一点动力,车辆就顺着雪滑下了山崖,这就是为什么他和车会离得这么远。你以为他会死,但他却恰好被人救了起来。而当你得知方贯清醒之后,最担心的就是他说出这件事,所以今天你才会来医院,企图杀死方贯!」
但芳又看了一眼李莲叶。她嘴角暗笑了一下。她去美容院,一半也是给赵行云当了传话筒。就在李莲叶躺在床上享受美容的时候,她有意无意地回答着但芳的套话,顺便把方贯转危为安的消息透露给了但芳。这才引的但芳上钩。
赵行云连珠炮似的说了下去:「你又是怎么下山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应该是从附近那条没有封冻的小溪淌水下去的。你为什么没被认出来?是因为你当时灵机一动,披头散发,扮作五姑婆,所以五姑婆才会在别人问她看到谁的时候,说遇到了她自己!」
赵行云每说一句话,但芳便矮一寸,说到最后她额头上已满是细汗。
「怎么样?还要我继续说吗?」
「我只杀了四个人」,但芳痛苦地摇头,「其他的不是我杀的。他们罪有应得。」
「哪四个?」
那四个名字沉得像千斤的铁坠,「阿虎,单志良,李光凤,钱丽。」
「艾黎呢?」
「我没有想毒死她」,但芳的眼眶红了一圈,「我和她说了,我们一定能出去。」
「为什么这么做?」
「算了」,但芳凄然一笑,「该找的人我都找过了。我认罪。」
一时间审讯室的气压低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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