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蓝玉不认为黄姨想害她的女儿,只是在他的想法里,对方当初拼了命在那群极品亲戚面前保住家产,留给自己的女儿傍身,应该是为了让她们有底气去选择适合自己的生活,想单身的时候就自由地过单身生活,想恋爱的时候就享受恋爱,想结婚的时候也有底气去面对婚姻生活。
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妹妹居然要稀里糊涂地随俗浮沉,跟一个正式相处不到一个月的人结婚,就是为了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郑蓝玉觉得太可笑了,丈夫靠不靠谱怎么会不重要呢?他和他的母亲,黄姨和三个妹妹,他们两家人的苦难源头不都是一个不靠谱的丈夫吗?
当初渣爹成天对黄姨和三个女儿骂骂咧咧,不高兴就摔碗,喝醉酒就回家骂三个女儿是赔钱货,连普通公立学校的学费都不乐意缴,还对黄姨动过几次手,如果不是渣爹翘辫子翘得早,她们现在还不知道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呢。
即使如此,这个妹妹仍旧在两人突然重逢的情况下,冒冒失失地提出请郑蓝玉去现场观礼的事情,因为在她的潜意识里,她恐惧于婚后的生活,不信任自己能处理好这份关系,不信任母亲和两个妹妹能够保护好她,甚至要拉上一个曾经仇视过的哥哥来壮胆。
郑蓝玉每每回忆过去,只能记起三个妹妹如出一辙的畏畏缩缩和死气沉沉,她们走路含胸驼背,说话不敢大声,老师年年给的评语都是“安静”和“内向”,她们在自己家里也活得小心翼翼,像是一群隐形人,不敢招惹渣爹的半分注意。
在郑蓝玉收拾行囊离开那个家的那天,最后看到的也是三个妹妹躲在门后偷偷看着他的场景,她们的眼神有点闪烁,有点喜悦,有点怯懦,似乎不敢相信新生活在朝她们招手。
那个男人给他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郑蓝玉的消极避世,妹妹的胆怯犹豫,这些阴影不会因为人的死去就彻底消失,无法避免地对他们的生活造成了轻重不一的影响。
黄姨对她的女儿说,结婚就是这么回事,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只要有个孩子就好了。
可是凭什么呢?因为大家都过得不好,新一代的人就应该继承这种不好吗?真的那么希望得到一个孩子来保障自己的未来,为什么不能为他或她的未来多作几分考虑呢?哪怕多一点点的深思熟虑,多一点点平淡的幸福,说不定他们的孩子可能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而不是在懂事之后就开始怨恨自己的出生,痛诉人世间的不值得,还要被人批评不懂恩不孝顺。
如果妹妹本身就是这么想的,那郑蓝玉无话可说,毕竟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他没有立场去左右她的想法。
如果妹妹认真谈了几年恋爱,自认找到了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对象,不管结局如何,这也是她做出的选择,是自愿承担的代价。
可偏偏妹妹自己都没把自己的日子过明白,光是听她妈怎么安排,自己毫无打算,不然就不会因为郑蓝玉说了三两句话,她便动摇了自己的想法,却没有那个胆子亲自去跟黄姨重新商议婚事,就跟盲头苍蝇似的跑来找郑蓝玉出面,完全忘了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多么尴尬。
“你没有答应她?”计绯问。
“她自己立不起来,就算我去跟黄姨说了,那又能如何呢?”郑蓝玉的神色甚至是有些冷漠的,“她自己没有想明白自己要什么,外人干预再多也是没有用的,黄姨前脚给我面子点了头,后脚就可以继续说服她赶紧去结婚生孩子,到时候她自己没有跳出来,黄姨还要恨我多管闲事。”
如果母女之间多了嫌隙,亲妈都不那么护着她了,以这个妹妹这个性格,日后又能够依靠谁呢?
郑蓝玉说得很现实,计绯当然也不会天真地怂恿劝他去试试,只是叹气道:“其实她还小,先把精力放在工作上,过两年经历得多了,可能就会有自己的想法了。”
“我也是这么说的,听不听得进去就看她自己的了,”郑蓝玉望向窗外,目光有些缥缈不定,“其实我能帮到她多少呢?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劝她的话是不是对的。”
无论是郑妈妈还是黄姨,与他的命运有关联的女性都太苦了,郑蓝玉自己不再奢求得到幸福,但还是希望三个妹妹能够过上不一样的生活,只是对于她们来说,他这个哥哥的存在只会衬托出她们的童年愈发悲惨,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掺和她们剩下的人生了。
外头飘起了雪花,他们喝了一会儿茶,静静地望着那零星的飞雪。
直到有服务员引着客人进来了,计绯才收回视线,对郑蓝玉道:“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可以找人去查查男方那边的情况,再给小姑娘推荐一个靠谱的律师,跟她科普婚姻相关的法律和婚姻财产的管理,甚至可以跟我妈聊一下,让她推荐一个婚恋方面的心理咨询师……既然你不知道对她来说怎么样的生活才是合适的,就让她自己来决定吧,”
郑蓝玉愣愣地回过头来。
计绯琢磨了一下,“不知道私家侦探有没有用,没用的话就让西丛给你介绍几个狗仔吧,保证连他家祖上三代的八卦都能给你挖出来。”
郑蓝玉:“……”
郑蓝玉沉默了几秒钟,旋即轻笑出声,一扫先前的惆怅,“谢谢绯姐,我喜欢你这个建议,不过……”
计绯眨眨眼睛,“不过什么?”
郑蓝玉若有所思,“你这招该不会是跟西丛学的吧?他当年追星的时候追得这么猥琐吗?”
计绯对他们的兄弟情叹为观止,忍笑道:“那倒没有,他是佛系追星那一挂的,只管氪金看作品,真人是一点儿都不关注。”
郑蓝玉露出遗憾的表情,“行吧,失去了一个嘲笑他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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