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对着他点了点头,老王找了个木头墩子坐下,融入了阴影里,双方陷入了沉默。
香炉的香快燃尽了,陈安重新换了香。上香时,他无意中瞥了遗像一眼,遗像中的人仿佛嘴角略有上扬,朝他微笑。
陈安又看了遗像一眼,遗像还是那个遗像,没有什么变化。光线太暗,刚刚大概是眼花了吧。
也许是觉得灵堂的气氛太过沉闷,老王主动搭话,打开了话匣子。
“算起来,王守全,哦,也就是棺材里那位,算是我大哥,你了解他吗?”
“我没什么印象,从小我就跟爸爸妈妈去其他城市生活了,这次回来是为了接年迈的奶奶和我们一起生活。”
“怪不得我没见过你。你能替我大哥守灵,我谢谢你啦。”
“别客气,帮点小忙而已。”
“要说到我大哥,嗨,那日子过的,一言难进呐。”
从老王口中得知,王守全家境贫寒,老实本分,沉默寡言。他媳妇是个瘸子,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一家四口只靠王守全种地为生。
虽说穷吧,但日子也能过得下去。王守全话少人实在,很善良。谁家有点啥事,他能帮的都帮一把,在村子里的人缘很不错。
“你相信好人有好报吗?”老王问道。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可是,为何善良的人总会陷入到苦难之中呢?”
“莫非王老伯后面遭遇了不幸?”
“是啊,世事无常。”
前些年,王守全的老伴得了重病,要去省城医治。俩儿子听说治病要花很多钱,愣是不同意,闹了好一阵子,老伴的病就这么耽误了。最后不得已,王守全将积蓄分了三份,两份给了两个儿子,最后这份留给老伴看病。
时间耽误得太久,老伴原本能医好,可到底是没治过来。王守全花光了积蓄回到了村里,却被两个儿子扫地出门。
他没了钱,没了房,没了地,只能靠乞讨为生。村里受过他恩惠、有点良心的,偶尔会给王守全点饭吃,他平时晚上窝在猪圈里过夜,就这样饥一顿饱一顿地活着。
村里有人说他活该,瞎折腾。
“你说,我大哥做错了吗?”老王问道。
“王老伯没做错,有情有义,是他的儿子不孝。”陈安回答。
村子不大,家家也都不富裕。时间久了,没人愿意给他饭吃了。不仅如此,见王守全落魄至此,村里人渐渐开始欺负他。
他没办法,只好离开村子,一路乞讨到城市。在城市中乞讨不久,他就被有关机构遣返了,机构给了他几千块救济金,并警告他的儿子们不可弃养老人。
两个儿子抢了他的救济金,将他关进了废弃的土屋里,打算将他饿死。关了两日,他又渴又饿又冷。强大的求生欲,使他将土屋残破的墙面上凿出一个洞来,钻了出去。
“我那哥哥被他儿子发现了,两人商量后,合伙将他扔进了粪坑里溺死了。”
“我那哥哥,死得好惨啊。”
老王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的空幽,就像鬼魂在耳边低语。
陈安打了一个激灵,他走到棺材旁边,看着老人越发青黑的面容,说道:“是很惨啊,这王老伯真可怜。”
“我来的时候,路过大儿子的家,见他毫无悲色悔意,还咒骂老哥给他添麻烦了。孙子们在城里也不回来给老哥送葬,他们小时候,老哥可没亏待过他们啊。”
棺木里的老人仿佛在配合老王一般,面色变得愁苦,似哭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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