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六一强压怒火,眼睛直愣愣盯着面前瘦高黄毛:
“那两点你们别忘记去银行转钱。”随即他拖着疼痛的身体,打开大门走下楼。
快出大门时,那女声又传来一句:“黄勤,站在那干嘛,理那个病鬼做什么,回来!”随后,传来房门用力关上的声音。
陆六一,杭城本地人,32岁身高1米78,有着一张符合夏国审美的面庞,因长期患病而脸色苍白,身形消瘦。
三年前离职后成为自由职业者。所谓自由职业就是不定时不持续的打短工,包括送外卖,补习教师,餐厅小时工,设计绘图等等。
母亲生他时难产去世,父亲在工地做小工将他养大供他上大学。十年前,陆六一大学毕业,正欲找份好工作孝敬父亲,却不料一次工地事故夺走了父亲的生命。俗话说“祸不单行,福无双至”,父亲去世后不久,大学里谈了三年恋爱的女友如小说情节一般,傍上了家境优渥的“优质男”。分手时,女友甚至未打一个电话或发一条信息说明,直接拉黑并拒接电话。
陆六一生性清高,既然女友是这般态度,任何挽回都已无意义,他甚至没有询问女友的闺蜜分手的原因。后来,在一次同学聚会上,当初与女友关系较好的同学告知了他缘由。也许是为了挽回“嫌贫爱富”的影响,女友在同学圈中逢人便说:“陆六一连问都没问我为何分手,哪怕我拉黑他,他要找我还是能找到的,这说明他心里根本没有我,他这种人骨子里透着冷血,将来也不会对我好的。”
陆六一不觉得自已冷血,他只觉得自已应该是麻木了。在父亲意外去世那天,包工头通过各种手段将事故说成是他父亲操作设备失误所致,还导致了几十万的机器设备损坏,最后包工头仅出于人道主义赔偿了他两万块钱。父亲去世后,原本就走动不多的亲戚也几乎断了来往。陆六一没有恨过任何人,包括前女友、包工头和亲戚。在他逐渐形成的世界观里,除了父母,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要过,每个人都有自已的操守、原则和生存方式。
只是。。
在社会混了十年,梦想破灭,激情淡化,只剩麻木。麻木地进食,刷短视频,看爽文,工作。有时陆六一甚至在想,他算不算是游戏里的工具人,NPC。
现实中见过良善被欺压,短视频里也刷到过好人受委屈。每次看到这些,陆六一都会看看自已不到一万的存款,然后继续麻木。
九月,阳光依旧毒辣。杭城很怪,虽属江南,夏季却热浪滚滚。尤其是秋老虎时节,穿着塑胶凉拖鞋站在沥青路面上,不长时间鞋底就会软化。
陆六一吸着凉拖鞋,下楼走到小区门口的兰州拉面店。陆六一不喜欢人多的地方觉得没有安全感,现在还没到上客时间,拉面店人多不,照例点了两份牛肉拉面,一份堂食,一份打包。
“六一啊,又给老王头打包啊?你这孩子,心善呐!”拉面店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见到陆六一就忙招呼。
“老板,老样子,谢谢。”陆六一不冷不热地回答,这老板每次都看着很热情。
“好嘞,稍等,马上好。”老板满脸笑容,转身进了后厨。
“说我心善?哼!老王头以前风光时,你还找他借过钱。现在他人疯了,不见你还钱,也没见你给他送过吃的。说我心善,无非是想多卖一碗面罢了。”陆六一看着老板的背影,心里暗想。
老王头其实不老,五十出头,曾是金融精英,帮大客户操盘。他在这个小区有套房,自已不常来住,房子留给夜场工作的女朋友。两年前股市崩盘,他操作的几只股票全部ST,自已加杠杆买的几只也爆仓。他老婆早知他在外养小三,因他能赚钱加上自已年老色衰,就没闹离婚。等他股票亏了,想拿家里资金抄底时,才发现存款和几处房产都被老婆转走了,人也不见了。老王头只好回到小三这里,想卖房东山再起,可小三没同意。几天后,小三卖房跑了。
老王头抗压力估计不行,没两天就疯了,每天痴痴傻傻地坐在小区口,也不说话。饿了就去翻垃圾桶,渴了就找丢弃的瓶装水,饮料罐。
三年前,陆六一跳槽新公司进行入职体检时首次确诊一种癌症,从小到大没去过医院的他茫然无措。那时的老王头还是王经理,他对同一小区的这个年轻人介绍了一位据称是知名的癌症专家医生。虽然医院对癌症的治疗方式都差不多,有钱人有有钱人的治法,没钱人有没钱人的治法,但陆六一还是心里感激老王头。对王经理来说,这可能只是举手之劳,甚至是给对方医院拉业务。
但有人关心,这种感觉他觉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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