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琪,沈星言半夜约我出去,最近对我特别温柔,再也没有动过手了,但是他去医院探望我妈妈的时候,背着我,私下问了我妈妈,关于我的,详细的生辰八字,我妈当时没有多想就告诉他了,但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他跟那个王教授,私下常常见面,好像在密谋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有几次我隐约听到他们提到我的名字,我觉得有点害怕。”
“晓雨,你听我一句劝,那个沈星言,真不是个好东西,你得及时止损,赶紧跟他分手,还有,已经这么晚了,马上就到宵禁时间了,你怎么还想着跑出去赴约,太危险了,老实待在宿舍里,千万别去。”
“可,他给我妈妈,交了高昂的医疗费,如果没有这笔钱,我妈妈可能已经没命了,我,我不得不去……”
“唉,劝不动你,如果你坚持要去,记得早去早回,明天一大早,我就去女生宿舍楼下找你,好不好?”
“仲琪,有你在,我真的觉得很安全,谢谢你……”
一阵沉默过后,梅晓雨率先挂断了电话。“嘟嘟嘟……”听筒那头传来的盲音,令杜仲琪忧心忡忡,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要不是马上宵禁宿舍大门紧锁,他真的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找梅晓雨。他不知道的是,那句谢谢,是他此生听到的,活着的梅晓雨,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次日清晨,宵禁解除,长跑社的集训不能缺席,杜仲琪先奔向水库签了到,从不缺席的梅晓雨不见了身影,倒是久未现身的沈星言破天荒地来了。点完名,杜仲琪不安地绕道水库后的女生宿舍,着急找宿管阿姨确认出入登记表,得知梅晓雨是昨夜宵禁前半小时离开的女生宿舍,但迄今未归,他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脑袋里更是一团浆糊。
八十年代初,一名年轻的女大学生,未报备具体缘由,彻夜未归宿舍,是记大过的行为,宿管阿姨在查宿时就询问过她的舍友,得知梅晓雨是梳妆打扮后外出的,看起来像是急匆匆要赶去约会,宿管阿姨早上用办公室座机给梅晓雨家里去了电话,确认了她昨晚并未回家,现在人也不在家里。而梅晓雨昨晚离开宿舍前,最后的一通电话,是打给了杜仲琪。
杜仲琪心如火烧,着急忙慌狂奔回水库,想找到沈星言追问梅晓雨的下落。
清晨的水库空气清新,初升的朝阳从山的那一边轮转而来,小鸟在欢快地啼鸣,这些之前跑步时的享受,在此刻的心急如焚面前,都失去了意义。杜仲琪绕着水库跑了两圈,遇到了长跑社的队伍,问了所有人,有人记得沈星言列队的时候还在,有人记得他跑了几步之后说肚子疼脱队了,至于有没有归队,大家都没有什么印象。
水库周围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就在最高的那片草坡后的山包底下,杜仲琪准备去那找找,碰碰运气。跑到草坡顶端之后,要绕一个九十度的折角,才能看到坡后的公厕,正想一鼓作气找到人,杜仲琪突然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天旋地转,视线里一片模糊的马赛克,心脏像擂鼓般高速无序地乱跳,几乎要从原来的轨道中被甩脱出来,以为是空腹运动过量低血糖了,只好暂时停下脚步,弯腰躬身扶住膝盖,等缓过这股劲再走。
“啊”!定定站在我面前,用平静语气讲述生前故事的杜仲琪,正常的瞳孔霎时全面黑化,他忍不住伏地蹲下,痛苦地捂住脑袋,爆发出专属于魂体的低频尖叫,我的耳膜一阵鼓荡刺痛,立刻弹坐起来,将掌心覆盖在它的天灵盖顶,释放出一大团雾蓝色的火焰,试图用净化之力,帮它在骤然的刺激下稳定魂体能量。
眼前这个雾蓝色的火人,蹲在那里,静静燃烧了许久,直至尖锐的爆鸣声暂歇,魂体紊乱的能量波动趋近于稳定,片刻之后,杜仲琪抬起头来,瞳孔已然恢复正常,可脸上却挂着两行粗大的,触目惊心的血泪:
“我想起来了!时隔四十余载,竟然到这个时候,我才想起来!我不是崴脚失足滚落草坡的,我是被人从背后,故意推下去的!我不是意外身故,我是被谋害的!滚落草坡磕破脑袋,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是仰面朝上的,尽管鲜血糊得满脸,我还是忘不掉那人得逞时嚣张的表情,害我的人,是沈星言!”
“说实话,死得太突然,所以灵魂离体之后,生前的很多事,都变得模模糊糊,仅剩一些零散的片段,记得不大清楚了,只觉得自己还有责任留在这里,继续对医学的追求,帮助更多的同类,有时我也很困惑,明明没有什么牵挂,我为何仍旧滞留在此,成为了浑浑噩噩的地缚灵?原来,我不是没有执念,而是我忘了,要找到失踪的梅晓雨,要找到害自己的凶手……”
“还得感谢你的力量,那雾蓝色的火焰,刚触体时冰凉刺骨,等把整个人都烧起来,却又烧得我浑身暖烘烘的,脑中像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画面,那净化之力,似乎修复了我死亡时神魂的暗伤,在稳固了我神魂的同时,让缺失的记忆碎片,全都拼接起来了!我好蠢啊,竟然认不出那个怨灵,就是生前最爱的女人!”
“唉,我猜测,是你被害时,大惊之下神魂严重受损,再加上并不知道自己身患绝症,送来医院后很快昏迷出血而亡,最后只记得自己死于疾病。死亡之后神魂离体,本该直接去往冥府,可你却又不愿堕入轮回,因为潜意识里埋藏的,被人害死的愤恨,和找到失踪爱人的执念,才让你久久地盘桓禁锢,无法离开此地。”
“我来做个大胆的假设,躲在暗中从背后偷袭推你的人,是佯装如厕遁走的沈星言,根据梅晓雨在梦境中留给我的记忆碎片,和你生前接到的最后一通电话,留纸条骗她午夜到水库约会的,也是沈星言。结合你和沈星言打架前听到他和王教授密谋的的只言片语,以及梅晓雨在电话里告诉你的,沈星言探究她的生辰八字,还有我入院前在校医院看到的九宫八卦镇魂阵,梅晓雨,不仅仅是被玷污后杀害了那么简单。”
“梅晓雨的怨灵,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就是校医院,当时我只以为是幻觉,是因为王院长适时出现吓退了它。这么看来,那个兴师动众建起的后天八卦镇魂楼,底下十有八九,镇压的,就有梅晓雨的尸体。男友的背叛,教授的玷污,□□的摧残,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生辰八字合衬的梅晓雨,在死前的怨气值达到顶峰,再一举将其封印镇压。但,那个八卦阵里,难道只有梅晓雨一个怨灵么?”
“校医院的出资捐献方,是沈星言的父亲,沈星言诱拐了梅晓雨这尊鼎炉,又迫害了你这个可能的知情者,他一定牵涉其中。而王教授,从一个普通的文学院教授,一跃晋升为校医院的院长,专业上毫无干系,职级上连跳三级,不合情也不合理,他现在仍驻守在那八卦阵中,这里头定有蹊跷。可能正是因为我的出现,机缘巧合,唤醒了沉睡的梅晓雨,让她伺机逃脱,才有了后面这一系列的夺舍。”
“爱得越深,恨得越狠,执念越重,加上人为恶毒的布阵锁魂,永世不得超生,才让梅晓雨的亡灵误入歧途,否则,生性纯良的她,怎么可能成为灵魂被邪恶和复仇全然吞噬的怨灵。”
“当然,以上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王院长究竟打的什么算盘,沈星言目前身处何处,校医院的九宫八卦阵,底下到底镇着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一切都得等我回到学校后,才能调查清楚。要揭开王院长和沈星言的阴谋,要破解邪恶阵灵救出梅晓雨,要替你和梅晓雨报仇,我们需要足够多的证据,和帮手,仅靠我一个人,肯定是不够打的。”
我抬手去擦它的血泪,暗黄色的光晕扫过它的脸庞,血泪跟着消失不见:
“仲琪学长,你相信我的话,就稍安勿躁,不要去寻找梅晓雨,它已经不是她,而是理智全无,充斥复仇怨气的恶灵,我们都还不是它的对手,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积极治疗,早日站起来,走出病房,走出医院,回到学校,回到悲剧发生的源头,调查清楚前因后果,还你和梅晓雨一个公道,也让你们,都能获得真正的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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