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太阳很毒,热浪一波接一波,风也静悄悄的,丝毫没有吹走些热的自觉性。树枝树叶像是被固定住一样,也不摇曳两下,徒留满树的叶片,由于光线穿过,泛着嫩绿的光。父母一早说好,等楼夏煊高考考完,带他回爷爷奶奶家避暑,而如今他终于熬过了这场持久战。一边回想着零星几道记忆深刻的题,一边和父母坐上了去梧洲的高铁。数学的函数图像在脑海盘旋一路,久久不去。仔细想来总感觉自己算错了什么东西。梧洲是海岸边的城市,冬暖夏凉,东部临海,原本就是个有点落后的小城市,近几年摇身一变成了热门旅游度假区。奶奶见孙子难得回来一趟,大摆宴席,各色菜系玲琅满目,尤其是梧洲当地的特色海鲜,像是不要钱似的摆了满桌,跟梧洲海洋生物展一般,除了是熟的。爷爷一高兴,连烧酒都多喝了两杯,醺红着脸歪歪斜斜地栽在沙发上,又忍不住拉着楼夏煊絮絮叨叨地讲。待了几天下来,楼夏煊的新鲜劲也过了。他本就不怎么爱说话,也就在爷爷奶奶这儿才多说两句。按着他的性子,几人面面相觑也聊不出几个话题,他总是聊着聊着就陷入沉默无话可聊。早上起来开始到睡前,一半时间都无事可做,想出门走走。楼父母正欲斥责楼夏煊天天想往外跑,对爷爷奶奶一点都不热情。爷爷奶奶便劝慰着:“没事没事,小伙子嘛,天天教室里关着肯定难受诶,多走走也好。”爷爷给楼夏煊和楼父母建议:“找个地方玩几天,去东边那个度假村玩玩好嘞,那边很近的,而且风景活动什么都挺好,放暑假基本每天人都多。趁着离暑假还有一段时间,去待两天也好。”楼夏煊与父母议定,自己整点行李去住两天,期间一定注意安全,过几天就回来。他出门前对母亲说道:“妈,我稍微玩两天就回来,我看过那边离爷爷奶奶家挺近的,到时候我预先打个电话,自己回来好了。”楼母说好,与楼父一齐答应着。于是楼夏煊背了个双肩包,放了点重要的物品在里头,拖了个看起来轻飘飘的行李箱,随便装了些换洗衣物就出发了。这趟说走就走的旅行度假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度假村是近两年开的,现在才六月中旬,人不算多,只有一些当地的老百姓,靠这些旅游项目吃饭的,还有就是些闲来无事观光游走的人。这里大多的民宿都是两层的小别墅,上层住人,下层是些厨房洗手间之类的,通常屋前还放一个小花园,种点花草蔬果放个秋千之类的。民宿房屋正前方就是梧洲最负盛名的沙滩海景。蔚蓝色的海域遥遥望不到边。而房子本身依着不高的山势而建,背后不远是略有起伏的丘陵地带,不算高峰陡峭,崇山峻岭。只是略有几分“依山而建,面水而居”,“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意味。楼夏煊进的那间屋子里头空无一人,只有房门口挂了一块木牌子,上面用略显凌厉的字迹写了三个字“寓山海”。形象生动描绘了地理特征,倒也饶有几分趣味。把东西整了一下后,楼夏煊往床上仰倒。白净的被子上充斥着一种太阳晒出的味道,很干净很清爽,闻起来似乎很让人安心。他很快迷迷糊糊睡过去。醒来时已然黄昏,一抹化不开的昏黄被放进房间。由于部分的遮挡,洒在屋里的光是一块一块的,间隔,跳跃。楼夏煊向窗外看看能否看着“夕阳沉海”的景象。二楼的视野很好,他第一眼看到的是夕晖漫天,游客的愉悦像光线一般播散开来,感染着周围和远处的人,把周围的人都染上好心情。沙滩上有带着小孩子的家庭,有来旅行的老人,有本就住在附近的本地人,当然,像楼夏煊这样来度假放松的年轻人也不少。有人架起摄影架,把夕阳禁锢在相片上。然而梧洲的日落以色彩明艳丰富,一日一景而闻名,禁锢住了某一天的时间,会有更多数不尽的日子在过去,现在和未来。梧洲是个充斥着美好的地方。光线穿过玻璃窗,勾勒出楼夏煊的发顶和侧脸,从远处背光看去,只能看到少年清俊侧脸的轮廓,看不清眉眼,朦朦胧胧。第二眼是一角被余晖染黄的裙角。身着白裙的女孩子提着一篮贝壳和小螃蟹,光着脚踩着细沙,往海滩边上的小楼走。女孩子身形高挑,长发过肩,留到胸口再往下些的位置,随意披散下来,更衬得肤色白皙,笑颜在夕阳的晕染下显得明媚张扬。似乎连落日余光都在一点点聚焦在她的身上。她很漂亮,很出众的漂亮,是在沙滩的人群中能一眼看到的那种。沙滩上的人似乎也在关注,低声感叹两句,目光追随着她走向小楼。女孩子背着夕阳,面对着楼夏煊的方向走来,慢慢的。撞进楼夏煊的眼底。女孩子拐了个弯,进了楼夏煊所在的那间屋子的隔壁。那间屋子拉上了窗帘,什么都看不到。夕阳转瞬即逝,而她的身影在楼夏煊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他想着,有机会去认识一下吧。适逢楼母打电话过来询问:“都还好吧?”楼夏煊淡淡回答道:“嗯,挺好的。”“风景挺好的吧?”“嗯。”“你这孩子。”楼母无奈笑叹一声。“爷爷奶奶这边事情忙完,爸妈过来和你一起待两天?”楼夏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好。妈,记得带点菜什么的。这里的民宿有厨房,可以自己做饭。”楼夏煊来时没料到这一点,没带菜,附近也少有饭店。双手空空也不知怎么解决晚饭。楼母又笑笑,轻声道:“出来玩就放松点,别老绷着,开心开心。”楼母电话挂断后楼夏煊收了手机,下楼打算出门走走。走到门口后沙滩边的几个旅客一眼注意到了他,对他招手示意他过去,楼夏煊也欣然接受,走到那几个旅客边上。他们几人的准备颇为充分,带了不少食材,还有烧烤架、煤炭、餐盘。几把椅子散落在烧烤架周围的沙地上,昭示着几人有备而来,享受海滩烧烤来的。三男两女的旅客都极为热情而自来熟,两个男人在添炭,另几人就和楼夏煊聊上了。“小伙子,你是自己来旅游的吧?”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和楼夏煊搭讪。“是,我前几天高考完,出来走走玩玩。”楼夏煊答道。几人似乎对这个刚高考完的小孩很感兴趣,从那个年轻男子的口中楼夏煊得知,他们今年大学快毕业了,相约出来毕业旅游,享受一下最后的大学同学时光。以后再见就是社会上了,是朋友,也是老同学。两个小姐姐一边往土豆片上面撒孜然粉,一边嬉笑着劝楼夏煊好好读书,珍惜好时间,珍惜好朋友。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语气,楼夏煊却很认真地点点头。几个男人开了听啤酒,各抒己志。他们看起来很真诚,不像是打算害人的样子。楼夏煊也放松下来,吃些食物,聊到尽兴而归。期间楼夏煊也喝了两口啤酒,微苦,气泡如碳酸饮料般刺激着咽喉。他忍不住打了个嗝,临着夏夜晚风。不远处也有类似的小营地,扎在沙滩上,点点光亮串起了半湾海岸。几人和楼夏煊加了个好友,挥挥手目送楼夏煊回去,喊着:“再来找我们玩啊!我们还要在这儿呆好几天呢。”楼夏煊笑着应下。梧洲真是神奇的地方,人站在这片地上,放松下来,愉悦享受起来,待人友善起来。它把旅人的善意和热情一点点勾出来,成就了海滩的人文自然。夜里楼夏煊睡得很安稳,一直到日光铺遍床面才清醒。阳光晃着楼夏煊的眼睛,刺激他迅速消了睡意。他一直等到下午五六点,太阳快落山时才出门。外面的天色一如他第一天来的样子,云霞满天。那群大学生也在晒太阳,楼夏煊加入他们,在边上的小马扎落座。真漂亮啊。风吹过,楼夏煊迎着风眯了眯眼,头发被风吹得飘飞,痒痒的有些扎眼,他抬手拢了拢头发。偶然间一瞥。前一天见到的女孩子又在背光处,这次离得近多了,她纤细的投影落在细沙上,能看清缕缕发丝。她背了个竹筐,一只灰白的狸花猫在筐沿上耷拉着爪子。毛茸茸的猫脑袋悄悄探出竹筐打量着周围。一人一猫像是印象派的油画,身在一种奇异的意境中。楼夏煊突然就不知道该不该上前了。明明之前很想认识一下的,现在又畏缩不前。许是察觉到楼夏煊有意无意地在看她,女孩子走了过来,站在楼夏煊两米左右的地方,停住。她的声音柔柔的,又很清晰,听起来很舒服。她说,你好呀。笑眼弯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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