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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慢慢走不着急（第1页）

来到上海你跟黎深相处的时间变得更多，但因为现实条件你们的交流反而变少了。你看着黎深，有一肚子的话想说。

他一直低着头看路，却好像知道你在想什么一样捏了捏你的手意有所指的说：“不着急，慢慢走。”

这个画展在租界边缘，街上偶尔还能碰到几个误闯进来的中国人。黛青色的青石板上都是脏水，那个闯进来的小报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老爷，买份报纸吧求求您，一份报纸不贵的。”嗓子沙哑像好几天没喝过水。

冬天的上海，他只穿了一件能露出手臂的单衣，脸上灰扑扑的，手指关节肿的老大还有好多裂缝。你想去扶他却被黎深制止，你几乎是带着哭腔叫他：“黎深！”黎深摇了摇头，尽管面色同样不忍，他还是直接忽视了那个报童走了。

你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报童又跪在了其他人面前。

你知道黎深不是性情凉薄的人，可你想不通为什么黎深要那么做。后面的报童似乎挡住了随行的车，司机很不耐烦的按了两下喇叭。这两声喇叭似乎把你惊醒了，想通之后你的冷汗瞬间就流了下来。在你们眼里他只是个可怜的报童，接近你们是为了让你们买份报纸以维持生活。可在看着你们的那双眼睛里这个报童会不会是来传递情报的地下党他不会费神去思考辨别，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抓起来严刑逼供。如果是那他们就得到了一份情报，如果不是对他们来说也只是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孩子。

在黎深的庇护下战争的残忍你几乎没有直面过，你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善良也会给别人带来生命危险。

长街上只剩下你跟黎深还有后面跟着的那辆车，雨和寒风都被黎深挡下，他的肩膀湿了半边。你又叫了一声：“黎深。”

“嗯。”黎深轻轻答应了一声，知道你应该已经想明白：“慢慢走，不着急。”

回到家因为下雨，黎深推了接下来的晚宴。你在客厅坐着翻着黎深的书，一页都没有看进去。黎深坐到你旁边把你揽进怀中：“怎么魂不守舍的。”

你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说。黎深从口袋里抽出一支笔给你，你眼睛一亮在书上写了“报纸”两个字。黎深点了点头，你想黎深应该知道你想说什么。

“要一起看吗？”黎深找到书签翻开，那是一本杂志。你看了看页眉，《新青年》三个字赫然纸上。你问黎深：“这书是你带过来的吗？”

黎深摇了摇头：“早上他们送来的。”他们是指门口的那些大兵。

好奇怪。黎深伸手拿过来一张今天的报纸，你偎过去看到上面最显眼的标题上写着：藤原正雄将于新历一月一日迎娶北平富商白家之女。

北平富商？你急切的看向黎深，他却躺进了沙发用报纸隔开你的眼神：“饿不饿，要让他们送饭来吗？”

报纸掩住了他的上半身，你拿不定主意强迫自己不再谈论那些会被判定为“情报”的话题：“我想吃鱼。”

“我去跟他们说。”交叠的长腿放下，黎深去客厅给餐馆打电话。

这段日子你极为不适应，一边被监视无法自由说话，一边极力提醒自己收起泛滥的爱心否则绝对会给他人带来不必要的伤害。黎深似乎丝毫不担心因为他不在军营而耽误什么，而这你也是绝对不能问出口的。

过了几日驴头不对马嘴的日常生活，很快到了一月一。你在家日日等着请帖想看到底是哪个“白家”，却等来了一份新的报纸：藤原婚期推迟至一月十日。

你想问的太多，能说出口的太少。

除去睡觉的时间，你跟黎深能安静的待在房子里的时间少之又少。入侵国的决策者们看不起中国人又惧怕中国人，刚开始还允许给你们他们认为安全范围内的自由，后来连吃什么饭菜都不能自由选择。客厅的电话也变成内部线，除了通知就是邀请。

他们急切的想拔掉黎深的翅膀。站在旋转楼梯上往下看楼下那个挺拔又木然的身影的时候你的脑子里突兀的出现这句话。

禁止离开上海，禁足，囚禁。那最后是坐牢吗？其实现在这样跟坐牢也没有区别吧。楼外除了刚开始的岗哨又多了许多暗哨，他们甚至连空中的飞鸟都要射杀，因为害怕“飞鸽传书”。不管白天还是黑夜，你跟黎深经常被枪声惊醒。

又一次夜晚被枪声吵醒，这次的人不知道是枪法不准还是故意多放了几枪。等结束的时候你已经彻底睡不着了。

你在枪响后的死寂里突然想起自己的童年，也会被这么吵醒，不过那时候是弟弟的哭声。被吵醒接下来的就是母亲的漠视，她不打人也不骂人就是不理你，被这么对待多了她脸色只要稍微一不对你就害怕。那时候的你就知道何为惊弓鸟。

你枕着黎深的手臂突兀的笑出了声，给你捂耳朵的黎深松开手说：“别难过。”他没问你为什么笑，没问你出了什么事，但他就是知道你不开心。被忽视的情感突然被捧起来认真对待，你的泪水几乎瞬间就流了出来，甚至没有经过你的同意。黎深半支起身子吻去你的泪水，你被名为“黎深”的黑暗笼罩。

“可以哭，但是要小声点好不好。万一被听到以后就不能睡个好觉了。”薄唇轻触了一下你的鼻尖，盛满了月色的眼睛温柔的看着你。

你捂住他的眼睛：“别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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