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吗?”
“不,是乔舅舅的。至少像他用的皮下注射器,那上面有‘卡特莱特公司’字样及商号。”
菲尔博士疲倦地问:“能不能暂时忘记皮下注射器?甚至永远不再谈皮下注射器?该死的皮下注射器!如果你知道是谁把它放在那里,那何必管它上面有什么、它是谁的、它如何进入珠宝盒?我认为不必管。但如果威尔斯小姐真的相信我一分钟前告诉她的话,”他盯着她,“她能谈谈左轮手枪的事。”
“左轮手枪?”
“我指的是,”菲尔博士说,“你不妨告诉我们,你、哈丁先生和切斯尼医生下午去了哪里?”
“你不知道?”
“喔,老天,我不知道!”菲尔博士边作鬼脸边咆哮,“或许我不该问,那是心情问题。切斯尼医生有心情,哈丁有心情。你也有自己的心情。看看你。如果我是只笨驴,请告诉我,可是却有外在迹象。”
他把手杖指向躺在车道上的白色康乃馨,切斯尼医生从钮孔里取出、在车驶近房子时丢出车外的康乃馨。然后菲尔博士把手杖指向玛乔莉的鞋。她本能地跳开,但黏附鞋底的小白点现在黏附在手杖的金属箍上。
“他们没对你丢五彩碎纸,”博士说,“但我记得卡索街婚姻注册所外的人行道上通常布满碎纸。而今天是个潮湿的日子——我今天该结婚吗?”他猛然地加上一句。
玛乔莉点头——
“是的,”她平静地说,“乔治和我今天下午在布里斯托的婚姻注册所结婚了。”
无人说话,静得可以听见屋里的声音。于是她开口:“我们前天得到结婚执照,”她的声音提高一些,“我们——我们打算将婚事守秘一年。”她的声音变得更高,“但既然你们是如此聪明的侦探,而我们是嫌疑犯,那我们就照实说了——你说对了。”
波斯崔克督察长盯着她。然后他直话直说:“我的天,”他以怀疑的语气说,“天哪!我不相信。我无法相信。即使在我认为你有些不对劲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你打算结婚,也没想到医生会让你结婚。真不敢相信。”
“你不赞成婚姻,波斯崔克先生?”
“赞成婚姻?”波斯崔克说,彷佛这些字眼对他不具意义,“你们何时决定结婚?”
“我们计划今天结婚。我们决定在婚姻注册所安静地结婚,因为乔治厌恶教堂婚礼。然后马库斯舅父死了;我觉得十分——十分——嗯,总之,我们决定今早结婚。我有我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我告诉你。”她几乎对他尖叫。
“天哪,”波斯崔克说,“真不敢相信。我已经认识你家人十六年了,医生竟让你结婚,切斯尼先生甚至尚未下葬——”——她后退。
“嗯,”玛乔莉眼里含着泪说,“没有人恭喜我,或至少告诉我他希望我快乐吗?”
“我希望你快乐,”艾略特说,“你明白的。”
“哈丁夫人,”菲尔博士严肃地说,她听到这称呼吓了一跳,“对不起。我严重缺乏机敏,要是我不被称为笨驴,那才是奇怪哩。恭喜你。我不只希望你快乐,我相信你一定会快乐。”
玛乔莉的心情瞬间改变:“我们是不是太伤感了?”她边扮鬼脸边喊,“这里有位好警察,”她看着波斯崔克,“突然记起他如何熟悉我的家人,至少是切斯尼家,以及他如何想吊死我!我结婚了,就是这样。我结婚了,我有我的理由。你们可以不了解,但我有我的理由。”
“我只是认为——”艾略特说。
“别说了,”玛乔莉冷淡地打断,“你们都已发表意见,所以现在你们可以像猫头鹰那样沉着脸站着,像英格拉姆教授那样。当我们开车经过他家,请求他当第二证婚人时,他的脸真可怕,真可怕。对不起。你们是想知道左轮手枪的事,是吧?告诉你们,那只是个玩笑而已。或许乔舅舅的幽默感不够精致,但至少他想为我们制造欢乐。乔舅舅认为把这婚礼弄成‘猎枪’婚礼会是很好玩的事;他会把左轮手枪藏在结婚登记员看不到、但我们看得到的地方,他能假装他在那里,看见乔治娶发生关系的女子为妻。”
波斯崔克啧啧作响:“哦,啊!”他作出松一口气的表情,“你为何以前不说?你的意思是——”
“不,我什么意思也没有,”玛乔莉温柔地说,“你真会猜!我结婚是为了避免因谋杀罪而被绞死,你若认为我结婚是为了嫁发生关系的男子为妻,那你就太有幻想力了。这真有趣。”
她显得高兴:“不,波斯崔克先生。在你认为我犯案后,我要讲的话可能吓坏你;但我的纯洁未受染指。天哪,不谈这了。你要知道左轮手枪的事,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知道子弹如何进到枪里,可能是乔舅舅不小心,但它是意外,没有人打算杀人。”
菲尔博士礼貌地问:“你认为如此?”
她起初不了解:“你的意思是乔治被枪击不是——”她说,然后突然停止讲话,“你的意思是这又是一桩谋杀?”
菲尔博士低下头来——
黄昏挨近贝勒加宅第。东边的小丘正转成灰色,但西边的天空仍然火红。天空对着音乐室与书房的窗口,以及楼上威尔伯·埃米特卧房的窗户。艾略特想起,切斯尼医生昨曾从当中一扇窗户探出头。
“还有事吗?”玛乔莉低声说,“如果没有,请让我走。”
“你走吧,”菲尔博士说,“但我们今晚需要你。”
她离去,另三人站在黄柱的弹孔旁。
艾略特没看玛乔莉。他后来想起,是面对暮色的窗户景象在他心里开了一扇窗;也可能是玛乔莉·威尔斯所说、所想、所做使他从心灵麻痹状态中苏醒过来。他的判断力被释放了,好像百叶窗啪地一声被打开。在获得启示的清明中,他咀咒自己及工作。A加B加C加D的模式,再清楚不过了。他不是警官,他是被诅咒的笨蛋。就算是走错路,他已经走了。就算是读错意义,他已经读了。就算是他利用了上帝给每人一生愚蠢一次的机会吧!但现在——
菲尔博士转过身来。艾略特觉得博士锐利的小眼盯着他。
“哦喔?”博士突然说,“你明白了吗?”
“是的,先生。我想我明白了。”他作出打拳的姿势。
“既然这样,”菲尔博士温和地说,“我们不妨回到旅馆再谈。准备好了吗,督察长?”
艾略特又诅咒自己,重新整理证据,沉浸得实在深,以致当他们走向车子时,他只模糊听见菲尔博士吹口哨——那是进行曲。事实上,那是孟德尔颂的婚礼进行曲但,它听来很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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