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活中,我们有时难以避免创伤。有时我们不得不面对我们最害怕的东西并处理它们。我们知道这会很难,但,穿越逆境,力量自来。我们直面恐惧,我们战胜一切。
今天是剪发的日子。
我已成功地把“理发日”变成两年一次的事件。有一年我自觉格外勇敢,每季度领他去剪一次。现在我不能这么干了。我丧失了斗志。
剪头发与让头发长长之间,存在一个完美平衡。如果有一件这孩子像讨厌理发日一样讨厌的事情,那就是“洗头日”。而且不幸的是,洗头日来得快得多。头发越长,洗头日花的时间也越长。这是一种平衡的技艺。
过去十年,我和这孩子去过伦敦东南区绝大多数的理发店。其中大多数我们只去一次,因为剪头发的人和被剪头发的人留下的战斗伤疤已经太多了。
“为啥你不亲自给他剪呢?”我听到你在嚷嚷。
我剪过的。只一次。我让我的前妻哭过许多回,眼泪加起来也不及她看到我给她儿子剪发剪出来的效果那次哭的多。我现在想,一定是我用了指甲钳处理他头发的边缘才快把她逼疯的。
如今,我们只去找一个理发师。
尼古拉斯,希腊塞浦路斯人。他一把年纪,绅士派头,理发理了好多年。七十岁以下的人都不找他。他粗枝大叶,脾气暴躁,还有一嘴难闻的口气。他无论如何都对孩子耐心不起来。然而,他是我所知速度最快的理发师。哦,而且他只收七英镑,店里永远不用排队。
见到我和这孩子,尼古拉斯的反应就像一个非法热狗小贩向食品卫生巡查员致敬似的。他收起愁容,一下就脱掉这孩子的外套,摊开理发袍子,胡乱把这孩子裹住,就像给他穿了一件紧身衣。尽快完成这一步是关键,尼古拉斯知道的。之后他让这孩子坐在椅子里,将椅子从镜子前转开,这样这孩子就能看到窗外。我们四年前就懂得了别让镜子掺和进来。
然后,尼古拉斯开动剪子,运之如风。老人家手指的灵巧每每使我目瞪口呆。他一边理着,一边不停地重复说:“看那条大狗。看那条大狗!”同时还把胳膊肘探出窗去。我们从未见过那条大狗。
整个过程持续了接近3分钟。不喷水,不用吵人的电推子。尼古拉斯是条好汉。这孩子爬下理发椅,脑袋上剪下来的头发多半和口水一块黏在他的脸上、脖子上,但他在微笑。战斗结束,他知道洗头日将比以前来得更快。
尼古拉斯退到角落的柜台那儿歇息,一蹶不振,但身心放松——再过六个月才会再遭这种罪了。我递给他一张十英镑钞票,他知道无须操心找零。那可是要命的钱。
我和这孩子走出门去。“我现在可真会让人给我剪头发了啊,是不是呀老爸?”
是啊,小家伙。你真不赖。
博客:《摘星星的男孩》
我把这孩子留下跟他的堂兄弟们玩儿了——目前为止他最热衷的消遣,自己又回家来写点东西。
我在Airbnb网站上选了北威尔士的一间设备齐全的农舍。啊,异域风情——其实也就是一位可爱的老人把她的车库改建成了起居室兼卧室两用的房间。正是12月,我说不出这地方有多冷。墙上有个中央供暖系统的自动调温器,温度设置为12度。
“别折腾暖气,好吗,亲爱的?”把我让进去时她说。第一天我偷偷调到13度,但昨天我出门买东西,回去发现温度又被调回去了。我坐在屋里写作,花园对面不到15英尺是她那温暖的房间,装点着闪闪发光的圣诞树彩灯,紧掩的窗门被冻住了,里头的暖气马力全开。
我并未认识到,追忆往昔是多么伤感动情的事。每时每刻我都发现自己突然在该死的键盘上方啜泣。记忆如潮水倒灌,美好的糟心的都有。那些我在他确诊之后丢失的他童年中的美丽时刻……我想,我的大多数悲伤都源自我以前不如现在这样理解他。若非如此,兴许很多事情对他就不成其为挣扎了。
我弟弟首次提到某个词之后的几个月,我们将它撂到一旁,尽我们所能地继续生活。我不能假装它已远离我们——我和妻子——的意识,尤其是当这孩子在发育上仍然毫无起色之时。然而每一次,当我们就要忧虑倍增的时候,他又会取得突破,让我们大感不解。比如走路,他终于开始走路了,摇摇欲坠左右晃动着走。此前他并未循序渐进,没有真正地爬行(另一个漏过的阶段);相反我们倒是见识了大量的横冲直撞,就是说,他又蔫了。似乎他只照自己的而不是我们的模式活着。
不过,他有一种最奇怪的小步伐。双脚内撇,平衡阙如,胫部和膝盖永远遍布瘀青,每块都证明了一次摔倒。我们并不过分担忧,就像对别的一切,只是想他有朝一日总会赶上来的。但我们向社区医师提到过他这情况。
“他是膝内翻,”医师保证说,“长到六七岁就会好的。”
我们没有理由怀疑:他最终什么都会的。对这孩子的表现我们当然操心,但我们把这点归入“两大顽疾”(另一个是咬人)。他还在蹒跚学步,但长大也会好的,对吧?
等进了托儿所,从一件事跳转到另一件事在他是多么困难就变得很明显了。那段他必须停下一个任务开始另一个任务的时期,他至今还所费甚巨地与之较着劲。早上的例行程序尤为艰难,很快就变成需要父母双双插手的技术活,感觉每次都像处理一枚二战老炸弹——随时可能爆炸,你得温柔相待,小心翼翼。然而,这孩子可不像炸弹只炸一次,我们的担心在于,他一旦发作就会持续一整天。
我们开始制定我们独有的做事方式。幽默感和把每个任务变成一场游戏的能力肯定起过作用。确诊后的许多年来,我们会将少量图片贴到门上和碗橱上,作为让这孩子准备下一步的视觉提醒。
穿衣服>吃早餐>看电视>上厕所>穿鞋>出门
不可思议的是,能将事情视觉化日后对他有着多么大的帮助。但在那时,这些都没有。忆想起来我便明白了,那时每天早上对他都像是土拨鼠日[1]。他似乎全数淡忘了前一天发生过什么。作为家长我们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为我们昨天及今天后的每一天都要对付同样的情形。但是这孩子,如果没有视觉提醒,他就找不着北。每天早晨,所有事情他好像都是第一次做。我们认为他的拒绝服从并非是由于“学步者耍大牌”,而是因为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崭新和可怕的,所以他就不想动了。但最终,我们还是帮上了忙。
截至目前,最不稳定的阶段是洗漱时间,可能——也确实经常——错漏百出,即便在此之前早上的其他时候都相对顺利。刷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或者,用“全称”来说:喂,跟你说吧,小家伙,今儿早上咱们还没整点事儿呢,去洗手间干一架怎么样?和很多事情一样,耐心、练习和毅力会使这事慢慢容易起来。挺多窍门有用,有些比别的见效。音乐牙刷,“玩具总动员”系列电影人偶牙刷,电动牙刷,闪光牙刷和软牙刷,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草莓味牙膏,香蕉味牙膏,泡泡糖牙膏,同志们辛苦啦。薄荷味牙膏,你依然是所有妖魔的克星。苏打粉牙膏,你简直妙不可言。
刷完牙(我说“刷”,可不只是把牙刷搁进他嘴里推推拉拉两分钟那么简单——还要用它给他量体温),我们开始洗脸。到今天我们还得用冰水。我们从不开热水水龙头,哪怕为了把水稍微加热,因为洗脸时水温超过冰冷程度就会激怒他。这孩子首先将手探入冰冷的水中,浸泡着,时间长得不像是人类能做到的;而且你别妄想叫他把手搓一搓。接着,他用指头尖儿摸摸香皂,点到为止,这部分就结束了。然后不管当天穿什么衣服,他都把水泼得满身都是。自始至终,他注意着不让脸沾到水。
完美。脸和手就这样洗完了。
事情时不时地会变得顺利,拿每个孩子来说都是如此。若非一贯如此矛盾,这孩子便什么问题也没有。在早晨洗漱进展顺畅的那些日子,我们会突然被诱入一种虚假的安全感之中,而我像个傻瓜,会进一步想去伸手去够梳子。
生活仍在继续。每天这孩子到最后就顶着个头发乱蓬蓬的脑袋,衣服前襟滴着水,一抹牙膏残迹横在面颊上,离家去托儿所。
无论他在日复一日的生活俗套中有什么困境,能引起他真正的焦虑的是每月或每两个月一次的那些事情。举例说,修脚趾甲。即使十年后的现在,我身上还有没做准备就去干这活留下的战斗伤痕。我们初次把这事列入常规时他大约两岁,之后,情形就没怎么变过。正如所有了不得的事,重点在于准备。让这孩子剪脚趾甲的最理想准备期是24小时,再长就会导致焦虑,短一点呢,到时我可能就会像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用一把粗糙的汤匙给他做剖心手术一样难办了。
为使“修脚趾甲日”有任何一点成功的希望,我们必须遵从以下几道简单的工序:
第一道工序:把浴室里所有不是朝下放的物件都清走。找到家里最大的一块浴巾并铺到浴缸底部,作为预备。指甲剪藏到马桶储水箱后面,作为预备。最重要的是,事前这些东西没有弄脏。放下马桶盖子——操作台。
现在准备好开始第二道工序了:
给浴缸放水。一点冷水都别加。只用加热功能,用接近滚烫的热水。叫一声“水放好了!”之后,做好战斗90分钟把他弄进浴缸的准备,这期间水温也就足够合适了。终于这孩子进了他不想进的浴缸,然后他会拒绝出来。别自作聪明拔掉插头。他会相当开心地坐在冰冰凉的空浴缸里。得反着来,吓唬他。告诉他那些名叫细菌住在浴缸里的恐怖小生物专吃小孩的皮肤,从手指头吃起,所以每个指头都起褶了。(是的,我很坏,但必须这么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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