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恩呵呵笑道:“都说敬逸侯深谙佛理,说出来的话果然不同寻常——杜大人,难怪人家叫你给敬逸侯换个暖和点儿的宅子你说没必要,原来敬逸侯‘知足常乐’呀!您对他可真了解!”
杜宇低头看着金爵。皇宫里的饮宴似乎故意要用这种奇怪的酒,怎么喝也喝不醉,为了不让人失态,也为了不让人逃避话题?他真想找些烈酒来,烧疼喉咙的那种也无所谓——就像梦里和东方白对饮的那一种。
“我们杜大人了解什么?”朱砂冷笑,“至于‘知足常乐’他就更不晓得了,知足常乐的人,怎么会坐上他现在的位子呢?”
话里的刺儿太明显,连崇化帝也皱起了眉头:“杜夫人倒识得玩笑——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下的许多事,其实不该知足,比方做学问的,做手艺的,当精益求精,而治理天下的,一旦知足也就容易不思进取,耽于逸乐了。”
“治理天下的,不知足就谋反了!”一个闷闷的声音,阴阳怪气地传来。
席间诸人面色都为之一变,面面相觑之际,灵恩太子已经叫道:“快护架,有刺客!”
侍卫们闻讯,纷纷从四周围拢,刺客的踪影却仍不可见,只有闷闷的笑声接连传来:“一个人如果没做亏心事,心里没鬼,何必成天担心别人刺杀他?人心不足蛇吞象,总有一天要遭到报应的!”
侍卫严阵以待。那声音哈哈大笑:“一个人做了天理难容的事情,自然会惶惶不可终日。你叫这些侍卫来保护你,怎知道他们中没有想取你狗头的?”
一语落下,侍卫中登时有了些混乱,各人都前后左右地乱看着,不知此人所指是谁。
那声音又大笑三下:“不用看别人,先看看自己的良心。先帝有哪点薄待了你们,你们要为这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卖命?”
“胡言乱语!”灵恩亲自拔剑护到了崇化帝身侧,“你们这些才是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说时,目光瞥向杜宇。
杜宇并不意外,暗暗苦笑:以他天子第一信臣的身份,他应该去护驾才对,而他……不觉一惊:在何时,都没有意识到,自己业已持剑挡在众人之前,对于架势,对于警觉,他有种遥远的熟悉。
他擅长发觉细微的破绽。能听声辨位,而目光又犀利如猎鹰。那笑声再次传来时,他听出银铃的脆响。是那个五彩人球在发话。长剑一晃,寒光指明方向。
这回灵恩笑了起来:“张良栋,你死到临头居然还在这里妖言惑众。你如今这个样子,还想对父皇不利么?还是你有什么同党想里应外和呢?”
杜宇晓得这一句多半又是针对自己的,索性转头回避,可却正对上太子妃千言万语欲说还止的目光。
崇化帝沉声责备:“灵恩,你究竟玩什么把戏?这个张良栋到底是何人?”
灵恩收剑上前,禀报道:“这人实际是孩儿抓获的乱党……”
“胡闹!”崇化帝斥道,“既是乱党,何以你先前又说他自愿表演?你把人犯带到朕的宴会上来,就未想过后果么?”
“儿臣是想……”灵恩只说了半截话,突然打住了,走到人球张良栋的身边,狠狠踢了一脚,道:“儿臣其实已叫人把他的手筋脚筋全挑断了,他不过是嘴上图个痛快,使不出什么花样。儿臣先也吩咐要把他的舌头也割掉,或许是办事的人忘了……”
“混帐!”崇化帝怒斥,“即便是乱党,即便是判了死刑,也还是个人,怎么能让你随便当成玩物?”
灵恩低下了头:“儿臣,知错了。这就把他押回牢里去。”说着,收了剑走到前面去吩咐驯象的仆役。
然而,仿佛言语不通的缘故,那仆役不甚明白。灵恩比手划脚了半天,他才终于点了点头,招呼同伴收拾乐器和各种杂耍用物。他用天竺话叽里呱啦地嚷,他的同伴也用天竺话叽里呱啦地答应,似乎是抱怨,是扫兴,杜宇自然听不懂,但不知怎的,看着些人的神情,他总觉得有些不妥。
一种锋利的杀意,再怎么妖娆的异域音乐也不能掩饰。
莫非这个张良栋还有厉害的后着?杜宇不敢懈怠,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五彩人球。而此时,却有另一件斑斓的事物划空飞过。他一惊:暗器!急忙纵身拦截,可挥剑斩落时,才发现不过是个竹篾子编的花球而已——秦楼楚馆的花魁出来抛绣球,多半都是抛的这一种。
朱砂!他的眼前蓦然一黑,好像是看到一个流萤飞舞的七夕之夜,人头攒动的花街柳巷,青楼临大道,无数美人凭栏,纤纤玉手抛下,绣球异彩纷呈,五陵年少,足风流,争先恐后……一切都是蠢蠢的,鼓荡着欲望,惟独朱砂没有动,静静站着,直到夜深人静,鸳鸯结对离去,这才浅浅一笑,把绣球脱手抛出——是抛给他的,他知道。本可以凌空跃起,拥入怀中,但他偏偏不,偏偏选择等,大概也是想和她开个玩笑吧。可不料,夜风起了,绣球轻飘飘,倏忽就飞到了他的身后。他歉然,忙回身去拣,不想已被别人拾去。那人的身上有种被压抑得化不开的悲哀,把绣球还给了他。他道谢。看到那人的脸——啊,这……这不就是他自己么?
不禁骇异!
更忽听“哟”的一声呼,转身看时,不知哪里又飞来一只绣球,正朝崇化帝飞了过去,不过有个侍卫眼明手快,一脚将其踢开。结果不偏不倚正打在了敬逸侯的头上。而旁人还不及问一句“打伤了没”,只听“戛”的一呼,白象抬前蹄而立,长鼻高高甩上半空,接着,直向敬逸侯抽了下来。
四周的人连同侍卫在内,无不惊惶躲闪。敬逸侯则仿佛是被震住了,动也不能动。眼看着象鼻抽将下去,他就要脑浆迸裂而死,唯见白色的身影一闪,太子妃全力冲到进前,双手把他一拉,脱离了险境。
大约用力太猛的缘故,两个人都跌倒在地。而那白象一击不中,跟着又抬起巨蹄踩了下来。侍卫们才也意识到了失职,纷纷拥上前去“保护太子妃”,但对敬逸侯却不理会,任由他被白象追着满场打滚。
说时迟,那时快,又有一条红色的影子闯到了圈里——是朱砂,手持一把短剑,朝白象的巨蹄直刺。
危险!杜宇振臂一扑,推开朱砂,看准白象动势,挺剑刺入象口之中。
白象吃疼,“戛戛”乱鸣,倒不再去追敬逸侯了,只把一颗硕大的头颅左右乱摆,长鼻“啪啪啪”把桌几都掀翻了,而象牙则直朝杜宇身上刺。
杜宇的身手,对这点危险还可应付自如。可是见到才被自己推离险境的朱砂又转回来搀扶敬逸侯,他决不能袖手。抵挡白象,卫护朱砂跟敬逸侯,自保,三者不能兼顾,他不由得忙乱起来。
崇化帝和一众皇亲国戚、文武官员已经被撤到了池塘对面,水上只有九曲桥连接,料那白象一时半会儿也过不得水去。崇化帝在那边怒喝道:“那畜生已经疯了,还不把他就地格杀,保护杜大人?”
士兵都称“得令”,弓弩手也集结而来,可是,一则白象皮糙肉厚不惧箭矢,二则杜宇、朱砂和敬逸侯三人尚在战团之中,放箭难免误伤,弓弩手们利箭在弦却只是观望。如此相持了没多一刻功夫,杜宇已渐渐力气不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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