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梁公公,皇上究竟得的什么病?”洪亮的声音尾音回荡在金銮殿内,盖过了所有纷纷议论。这种带着质问的口气,所有朝臣中唯有一人敢如此。
梁九功来之前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便也不慌张,一贯笑盈盈不卑不亢地回道:“鳌中堂,您如此关心皇上的龙体安危,皇上听了也甚是慰藉。您不必担忧,皇上洪福齐天,只是偶感风寒,身子发虚罢了。再歇息两日便可临朝。”
鳌拜对梁九功的说辞并不买账,依旧咄咄逼人道:“只传太皇太后口谕,并不是皇上口谕,敢问公公,皇上到底在不在宫内?”
梁九功面色依然不慌不忙,却已经有了不愉之色,“奴才奉太皇太后口谕,难不成鳌中堂怀疑奴才假传口谕不成?”
“老臣不敢。只咱们这些一心为主子的,一个月不见皇上心里着急而已。先帝临终托付我们四个为辅政大臣,老臣自然要尽心尽力。一味地将咱们蒙在鼓里,老臣倒想问问太皇太后究竟是什么意思。”
“鳌中堂慎言!”梁九功年纪虽不大,气势却丝毫不输。反观大殿中有其他站着的朝臣,已经开始两腿打颤了。
鳌拜向来不把这些阉人放在眼里,冷哼了一声,一甩袖子头也不回出了金銮殿。身后的遏必隆亦步亦趋地跟上,苏克萨哈鄙夷地瞟了一眼遏必隆,也抬步下了朝。
等人都散了,梁九功才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小声地自言自语道:“我的万岁爷,您在宫外也待够了吧!快点回来吧!再不回来,奴才们小命都难保了。”
“鳌中堂!鳌中堂!您这是要作甚?”
“都给我起开!我要见皇上!”
“鳌中堂!”
鳌拜刚要抬手一掌推开那人,待看清脸,稍稍收敛了一些气焰,“是图海啊。你去通报,就说鳌拜担心皇上安危,要见他。”
“您不能去。”
“小兔崽子!老子以前救太祖的时候,你还没生出来呢!也敢挡你爷爷的路,我是看你平时对皇上忠心耿耿,敬你是条汉子。你再拦着,休要怪我不客气!”
一老一少两个人,各自用左手转了转右手上的护腕,步子迈开隐隐又要攻击的架势。
“我说鳌拜啊,你怎么什么时候都这么气势汹汹的。”
图海闻声,赶忙转身跪下行礼,“奴才叩见太皇太后。”
鳌拜也立马和颜悦色起来,“老臣叩见太皇太后,给太皇太后请安。”
太皇太后轻轻笑了笑,“请安?你都快搅得我不安宁了,何来请安?”
“老臣听说……”
太皇太后由苏麻拉姑搀扶,走过九曲桥,给池中的锦鲤喂食,漫不经心道:“皇上就是偶感风寒,不能见风,太医说过几日便好了。怎么其他人都信得,鳌拜你不信得?你是信不过哀家还是信不过皇上?”
“老臣不敢!”鳌拜跪了下来。
“行了,回去吧!你想的那些全都没有,过不了几天,皇上就好好地站在你面前了。这荷塘里的荷花快开了,一个个儿地别在这儿给哀家碍眼。”
“老臣告退。”鳌拜不甘心却又没法子地起身退了下去,图海紧盯着鳌拜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园中。方同太皇太后说道:“太皇太后,今早叶克苏大人传来密报,皇上已离开徐州府,取道河南往京城快马加鞭赶了。”
太皇太后叹了一口气,“生个儿子不省心,孙子还是不省心。苏麻拉姑啊,哀家这辈子就是有操不完的心。”
苏麻拉姑温和笑道:“谁让您心系他们呢?”
太皇太后只觉心酸,“这宫里的花虽然开得好看,哪里及得上草原上的萨日朗啊!可惜哀家这辈子都没机会看到了。”忽然她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皱了皱眉,没好气道:“你去跟那个曹寅说,之前没治他,是因为打皇帝伴读,怕引起猜测;马上皇帝要回来了,叫他准备好,这顿打是非挨不可。”
“是。”
乌鸦盘旋紫禁城上空,日光照着金色的琉璃瓦,青石板路偶有一两块松动被踩得闷响一声。
“鳌中堂,您走慢些等等我。”遏必隆追得气喘吁吁,前头的鳌拜大步流星,走得面不改色,“哼!太皇太后和皇上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反正依我看,皇上肯定不在宫里。出去玩儿去了!”
“就算是,那又怎么样?又不会不回来。”
“胡闹!”鳌拜在太皇太后那里吃瘪,很是不悦。待出了宫门口,自家的马车早就等着了。
身穿赭色杭绸长袍马褂的一个人见到鳌拜,麻利地迎了上来。鳌拜皱眉,“扎克丹?你来这儿干什么?”
“回老爷,收到额尔赫大管事的急报,说是接二小姐回来的途中,在徐州府附近的一座山寺借宿,遇上了血月教的教众为非作歹。”
鳌拜顿时心急如焚,“然后呢?”
“然后教众放火,烧了寺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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