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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陶威尔教授的头颅》与《安娜卡列妮娜》
许婵婵认为,何樟总是能猜透自己心中所想。
事情要追溯到久远的小学时期,四、五年级相衔接的夏秋之交,市里举办了第一次全市的作文大赛。这是一件大事,各学校高度重视。以班级为单位,每一个学生都要上交一篇作文给语文老师和班主任初筛,初筛结束后二筛,最后以学校为单位向市里提交作品参赛。
许婵婵和何樟那时在同一个班,是班级初筛里脱颖而出的唯二。
作文比赛要求上交的作品必须手写,但是很抱歉,何樟的字体实在幼稚潦草如小儿涂鸦,这样的书面,不等评委们看内容就会被枪毙。而许婵婵恰恰是整个班里手书最工整漂亮的那个,又是一起参赛的「同僚」,于是语文老师笑眯眯地请她代笔,将何樟的作文重抄一遍。
在那之前,许婵婵对何樟一无所知。她坐在第一排他坐在最后一排,她是班级第一他是班级倒数,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十二岁的好学生许婵婵也颇有些傲气,觉得自己与差生是两个阶级,这多多少少是受她父亲的影响。90年代闭塞落后的北方小县城,许婵婵的父亲是当地颇为罕见的硕士生,尽管因为某些原因他还是羁留在了小城,但这并不妨碍他以一个知识分子的傲慢去轻视整个县城。
他把余生的希望都寄托在了许婵婵身上。许婵婵从小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好尚在其次,最让他得意的是,她有那么一点子文学细胞,在同龄的孩子们为了看图说话的五十字绞尽脑汁时,她已经能写出几百字逻辑清晰的作文来。
这是爸爸的得意,也是她的骄傲。
但这点骄傲却在誊写何樟的作文时受到了冲击。
放学后的教室里,许婵婵端端正正坐在座位上工工整整地抄写何樟的作文,老师就坐在一旁,时刻检查着她是否写了错字。而何樟呢,他好像与己无关似的,坐在靠窗的位子上漫不经心地折纸着飞机。窗户大开着,吹拂进橘红色暖暖的阳光和风。多年后回忆起这样的场景,许婵婵觉得很像青春电影的一帧,可在当时,她只觉得紧张和惊慌。
那次征文的主题是环境保护,许婵婵和何樟都选择了类小说的文体,且都是幻想故事。不同的是,许婵婵的是神话幻想,而何樟是科学幻想。
她不太懂何樟作文里提到的某些词汇,也不了解他写的某些理论,她压根儿就没想过还可以写科幻这种题材!这让许婵婵觉得惊慌,在同龄人里她一向是Top,只有人不知她,从无她不知人的。
等到一篇作文抄写完,许婵婵的手心出了满把的汗。
她背起书包心事重重地走出教室,越想越觉得可怕,就好像走进了死胡同。直到身后传来男孩的喊声:「许婵婵!」
她回过头,何樟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于是她打起精神:「什么事?」
兴许他是来找自己道谢的,毕竟自己帮他手抄了七八百字的作文嘛。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何樟语出惊人:「我知道,你现在心里肯定很不高兴。」
许婵婵惊讶,何樟走近一步,地上他们俩的影子也近了一步。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小,拉不开身高,地上的影子也是一般长短。何樟压低了声音,显得神神秘秘:「我知道,你一定在想,他为什么会想到写科幻小说,我为什么没想到?我为什么看不懂他在写什么,是不是他平时看的书比我看的要多。」
许婵婵涨红了脸,被戳破心事的小女孩,半羞半恼,何樟却退后一步,一本正经地解释:「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纠结。我们只是阅读兴趣不同而已。你是读正经书的,而我是读闲书的,你看有营养的世界名著还怕时间不够,哪像我这样专门去看什么打发时间的科幻小说啊。再说了,女孩对科学啊、政治什么的一般都不感兴趣,这很正常。「
看似好意的一番话却让许婵婵跟他较上了劲,回到家已经七点,穿过燥热的洋灰地走廊,妈妈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回来得正好,绿豆汤已经煮好了。」
她端着一碗绿豆汤走到客厅时,许婵婵正盘腿坐在沙发上,半身前倾专注地看着电视,而电视里正在播放《新闻联播》。妈妈吃了一惊:「怎么看起《新闻联播》来啦。」
许婵婵不理她,专注地看,暗暗记下了很多要点。
吃过晚饭,许婵婵跟着爸爸走到书房:「爸爸,你的藏书里有没有科幻小说?」
尽管并不是很赞同她看这些闲书,但爸爸还是从角落里翻出来一本,递给她的时候还不忘教训她:「别把时间都浪费在看这些无关紧要的书上,有时间还是要多看看巨匠名著,《安娜卡列尼娜》看了一个月了还没看完吗……」
许婵婵嘴里说着「是」,抱起书「噔噔噔」一溜烟跑老远。
回到卧室她才认真看那本书的封面,是一本科幻集子,叫《世界经典科幻》。大致翻一翻,有六个中篇故事,前三篇的作者是苏联人,后三篇的作者是美国人……许婵婵打着手电筒在被窝里看了整整一晚。
第二天的大课间,她没有按照惯例拿出书来看,而是滔滔不绝地和同桌讲起了自己昨晚看过的科幻小说。她讲的是里面给她印象最深刻的一篇《陶威尔教授的头颅》,那是一个关于换头术的故事。讲完了小说本身,她又开始解释小说的背景:「这是前苏联科幻小说家的作品,美苏冷战时期,两国都在努力发展科技,从重型武器到生物技术。有传言说,苏联政府曾偷偷研究换头术……」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一直不停地瞟坐在窗边发呆的何樟,刻意把声音放得很大。她就是说给他听的,什么女孩一般对政治、科学不感兴趣,一旦她感兴趣起来哪还有他炫耀的余地。
在她喋喋不休的整个过程中,何樟一直都只是呆望着窗外的香樟树。本城多香樟,学校的天井里回字形地栽种着香樟树,这也是他名字的由来。
直到许婵婵终于口干舌燥地讲完了所有的话,他终于回过头来,眼神从许婵婵的脸上游鱼一般地滑过,嘴角浮出一点点含义莫名的笑。许婵婵脸上的血液上涌,腾地烧红,她有点羞窘,还有点沮丧。她觉得何樟一定是看透她了,看透了她是堵着一口气昨天临时抱了科幻小说的佛脚,今天特地来向他炫耀的。
那场作文竞赛,许婵婵和何樟最终双双入选,在语文老师的带领下去市里参加决赛。决赛就像科举考试,立地限时,每人一张小小的桌子,何樟就坐在许婵婵的右手边。紧张和焦虑伴随着许婵婵写作文的全过程,令她焦躁不安的不是作文本身,而是何樟。每次何樟搁下笔,她都要心惊胆战老半天,生怕他已经早于自己完成了答卷。
最终,两个人差不多同时间写完,许婵婵先搁笔,何樟紧随其后。他们交了答卷走出考场时,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尚在奋笔疾书,许婵婵很得意,她比大多数人都早,也没比何樟晚。
天黑黑欲落雨,蝉时风将一身黏腻的汗水吹干,温柔而爽利,许婵婵和何樟一前一后地走着。许婵婵观察到,何樟走路时喜欢把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他的肩很宽,穿这样蓝白色面口袋似的校服竟然很好看。不知何故,他走路时有点高低肩,但这丝毫无损他的好看,只是多了一点让人神思放飞的遐想空间。
他们就这样走过了三条街,到电影院门口时,雨终于落下来。何樟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他的眼睛黑而亮:「喂,看电影吗?」
十二岁的夏季雨天的那场电影,只有他们两个观众,坐在电影院观众席的最中间,看一部国外电影大师的新作。何樟从口袋里翻出一点钱买了一包膨化零食,零食在两个人之间小心翼翼地传来传去。银幕上在枪战,「砰砰砰」,许婵婵的心也跟着「怦怦怦」。
突然间,屏幕黑了下来,而声音却在继续。许婵婵放在零食袋里的食指霎时僵住,她屏住了呼吸,何樟也是,黑暗中连空气也陷入僵持,只听见何樟腕上手表的嘀嗒声。一分钟后,何樟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他回来的时候,屏幕也跟着亮了起来。枪战早已结束,电影的剧情已经转入另一幕文戏。
看完电影,两个人默默地走出电影院。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雨后的天空清澈如洗,浸润着花香的空气甜丝丝的。许婵婵突然「扑哧」笑了:「我猜那一分半钟时间里你肯定也和我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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