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酸甜甜的,我妈说,那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果酱了。
我听明白了,那是外婆多要的两包免费番茄酱。
所以我妈为什么会要个甜筒,我也懂了。
因为东西要带回去给弟弟妹妹分享,只有冰激凌会融化,只有冰激凌才是属于她一个人的难得的时刻……
「林老师,今天谢谢你。可是我怕我妈回去又要跟我生气,我……我想,要是实在不行,就算了吧。大不了我把高三读完,大学就不考了。我爸妈也就只有初中文化,我念完高中,不算没有文凭……」
我长吸一口气,「周玲玲,高中能干什么?」
我妈瞅瞅我,声若蚊鸣,「进厂吧,或者学一门手艺……」
我苦笑,「周玲玲,现在是二零零一年,不是一九八一年,你还以为是你爸妈那个时代,有个高中文凭就很了不起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想进厂,初中念完你直接去职高或技校不就得了?不想考大学,你上高中来做什么?高不成低不就的,你说你是跟技校里有实操经验的同学竞争技工职位能胜任,还是到大城市投简历,找外企有竞争力?」
我妈:「我……我也可以抽时间自学个会计……」
「当会计?呵,将来好企业里的正规财务会计,哪个不要本科文凭。你自学的会计上岗证,能比得上本科专业里的国会注会?哦对了,将来会计上岗证都取消了。你这样的,只能去小工坊里给黑心老板做假账。然后出了事第一背黑锅。」
我妈被我说得哑口无言,眼泪在眼眶直打转。
「玲玲,听老师一句劝,还有最后三个月,再苦再难也要撑下来。钱的事你不用操心,老师会帮你想办法。」
「林老师,我……我真的能考上大学么?」
我妈眼睛红了,「我听说大城市的学生都特别厉害,英语都能跟老外直接对话。我在咱们学校成绩好,可是拿出去跟他们比,肯定还是差远了……」
这我相信,高考只是相对公平,因为这世上没有绝对公平。
小镇的做题家就算是学到呕心沥血,也比不了大城市的有钱家孩子,从幼儿园就开始听英文原版歌剧。
我说:「没事玲玲,要有信心,咱们考不上清北交复,但以你的成绩,上个一本211还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发挥正常,别有其他杂念。」
就比如现在,你快把汉堡趁热吃了。
「过几天老师发工资了,再买个全家桶送到你家,让小倩也尝尝,让你妈也高兴一下,说不定就不会再逼你了。」
我妈感动得直掉眼泪,「林老师,谢谢你。我要是能考上大学,将来一定好好报答你。」
我无奈苦笑,「你要是能考上大学,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妹妹叫小倩?我好像没跟学校里说过。」
我:「呃……」
废话,她是我小姨我能不知道么?
我妈叫周玲玲,小姨叫周倩倩。
她比我大六岁,我上小学六年级那时,小姨正好高考。
我外婆照例还是不同意,想留着钱给小儿子。
但那时她已经患了癌症,化疗第三次了。
成年的我妈,终于可以为妹妹做主了。
她悄悄挪用了一笔私房钱,是她兼职好几年攒下来的。
结果被我爸发现,自是空前绝后的一顿毒打……
那次我印象很深,我妈自始至终没求过一句饶。
直到被我爸打断了肋骨,打掉了牙齿,打得面目全非。
然后拎着血淋淋的验伤报告,起诉离婚终于成功了。
将我妈送回学校,我趁着下午没课的空当,来到外婆家门口转悠。
我想看看今天来相亲的是哪个倒霉男的。
人没出来,我便置身在放流星雨的音像店里。
东瞅瞅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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