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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节 失心者（第3页）

「沉重的轻浮，严肃的狂妄，整齐的混乱，铅铸的羽毛，光明的烟雾，寒冷的火焰，憔悴的健康，永远觉醒的睡眠，否定的存在！我感觉到的爱情正是这么一种东西！」

「这种狂暴的快乐往往预示着狂暴的结局，在那欢愉的刹那，就像火和炸药，一吻即逝。」

「那远处的光亮并非日光，我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太阳吐露的流星，照亮你今晚的道路，指引你去蒙托修来的路途，所以，所以，再留会儿，你再留会儿，你毋需离去。」

他的眼睛望着江南国，嘴里念着莎翁的台词，季风有一条好嗓子，略略有点沙哑，因此显得分外深情，他也有一双和嗓子相称的眼睛，要多深情就可以多深情，江南国望着他，突然流下了眼泪，她的眼泪好像珍珠，酝酿着从右眼眼睑正中滚下来，滚过深陷的眼窝，丰腴的面颊，一直滚到嘴角，一个将死之人的眼泪是凄凉动人的，季风慌了神，他站起来走到江南国身边：「你怎么了？」

他用手去揩江南国的眼泪，江南国的皮肤凉而滑腻，像刚刚敷过珍珠粉，她整个人就像一颗封闭在蚌壳里的珍珠。

江南国的声音还有点抖：「没什么，你的台词念的太动人。」

季风想，或许是自己那句你毋需离去触动了江南国对生的渴望和对死的恐惧，他懊恼地抓抓头发，小心翼翼地问江南国：「那，要不然就文艺青年模式？」

江南国却固执地摇了摇头：「我说过了，你做你自己就好。」

04

做自己？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季风自己都已经不记得。

模式设定失败，那么就执行绝对不会错的恋爱指令吧——对她好，听她话，爱护她，这是季风在以往无数单生意中总结出的九字真言，屡试不爽。

季风来到美国第二个星期，江南国提议两个人来一场环球旅行。

那时季风正在煲汤，他是广东人，有一手好厨艺，他问过江南国的医生吃什么会对江南国的身体有益，然后买了一堆东西屯在厨房里，每天早晚一盅汤——九字真言第一条，对她好。

营养丰富的底料，加葱姜和少量中药，大火三小时使之沸腾，转小火慢炖。这锅汤已经小火慢炖了三个小时，火候到了，季风撒一点盐用小汤匙舀一点尝味道，江南国就斜倚在厨房的门框上看着他，季风尝菜的时候表情总是很严肃很凝重，微蹙着眉头，嘴巴紧抿。

江南国开口：「我们去环球旅行吧。」

季风利落地关火盛汤，毫不犹豫地回答她：「好呀，你想去哪里？我们来制定一张路线图。」

九字真言第二条，听她话。

江南国走到他身边：「我没有旅行的经验，你来决定吧。」

天气越发冷了，她穿一件浅米色的外套，袖口长长遮住手，只露出一点点冰凉的手指尖，季风拎着她的指尖把她的手合到自己的两手间焐着：「你去哪儿了，手怎么那么冷。」

白富美江南国虽然富有，却一生只在家附近活动，从未去过远方。而穷小子季风——虽然他也没有钱到处旅行，但他至少是个喜欢看地理杂志和旅行杂志的人。

他兴致勃勃地制定旅行计划，经过两天的查询和思考，终于选出了要去旅行的地点清单，世界太大不可能一一用脚步丈量，那么先在几大洲里各选一个代表吧，去南美的阿根廷看探戈，去北欧的荷兰看郁金香和风车，去西欧的英国听雨声看大本钟，去澳洲的新西兰摸羊毛，去阿拉伯半岛的迪拜看土豪……

他把计划拿给季风看，季风问他：「你对这些东西很熟悉？」

季风淡淡一笑：「是啊，曾经我想过，要走遍世界。」

他们先去了相距最近的阿根廷，在阿根廷，季风教江南国学会了跳探戈。

第二站他们去了新西兰，去新西兰一定要去皇后镇，置身于阿尔卑斯的怀抱中，季风深深呼吸一口空气：「啊，我好像闻到了浓郁的甜味。」

江南国好奇地看着他：「为什么会有甜味？」

季风灿烂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因为阿尔卑斯奶糖啊。」

在皇后镇的前几天，他们只是游览，江南国是个很静的人，季风坐在牧羊人教堂前和她一起在天文爱好者们中间用肉眼观测苍穹上星辰的流动，或者与她在瓦卡蒂普湖旁一坐一下午，什么话也不说。

江南国是季风遇到过的，最安静的姑娘，安静的让人想象不出她会做出雇佣恋人这种疯狂的事情。

而季风也做的妥帖到毫无表演迹象，在新西兰，他们遇到的每个人都不怀疑他们的情侣身份，连卖花的老妇人都多送他们一支玫瑰，祝愿他们天长地久携手白头。

牧羊人教堂里有人在举办婚礼，是一对来自中国的恋人，接受过上帝的祝福，一群参与婚礼的人在教堂前的空地上嘻嘻哈哈的闹开，新娘手里拿着捧花，径直走到江南国面前把捧花塞进她怀里，江南国有点手足无措，季风赶紧接过花向新娘道谢，回头再看江南国，他发现她又流了眼泪。

内心突然被巨大的酸涩和悲哀填满，季风转过头装作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说。

离开新西兰前，江南国想去跳一次伞。

为保证安全，高空跳伞会将跳伞者捆绑在经验丰富的跳伞大师身上，江南国却不想要跳伞大师，她问季风：「我不要跳伞大师，你和我一起跳，你敢吗？」

她仰脸望着季风，小小的珍珠一样的脸表情固执，季风叹一口气回答她：「youjump，Ijump。」

降落伞在半空中展开，像一颗蒲公英，江南国将脸紧紧贴在季风的心口，季风伸出手来，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

（）

新西兰站结束，按照原本的计划，他们要去迪拜，江南国却反悔了，她对季风说：「我们回一趟中国吧，离开后就再没回去过，有点思乡了。」

季风看着她没有说话，很久之后才轻轻抱了抱她，对她说，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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