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文化真是伟大,它能消融一切自认为是贵族的东西,并且立即将它平民化,世俗化,痞子化。在关中平原上的一个县,一片刚割过的麦田里,不知道什么人在地里搭起了一座帐篷。帐篷里吊几个电灯,放一台可以唱卡拉OK的电视机,然后帐篷外面,赫然挂上一个“农民夜总会”的横幅。生意很好,来农民夜总会的人往往是那些离家日久的麦客子,而充当舞女的人则是从四乡招募来的那些面色黑红的农家姑娘。台费则是麦客子腋着的一捆麦子。舞女伴舞的次数和热情往往视麦客子腋下这麦捆的大小而定,如果偶尔出一次格,也属正常的情况。台球在西方据说原先也是一项贵族的运动,它传入中国后,立即世俗化,也用了很快的速度。1998年秋天,我在大西北转了一个圈,路旁看到的最多的情景,就是在荒僻的公路旁边,在一颗树荫下有一个台球案,几个懒洋洋的人,衣衫不整,正在挥动着台杆。这种情景在通往青海湖的路上见过,在进入罗布泊之前的最后一个镇——鲁克沁镇亦见过。那些懒洋洋的人和他们挥舞球杆的姿势,一直在我的脑子里呆到今天,恍恍然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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