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妹拿来一袋新鲜橄榄,结实明朗,宛如清泉水底苔意沁碧的鹅卵石。
茶中杂以他物,由来已久。《茶经》摘录《广雅》,有用茶与葱、姜和橘子合煮的记载。先人时代,煮茶为饮。现在除少数民族地区的一些饮茶习俗,大多数人不会在茶里下葱、姜和橘子的吧。
苏州人新春会在茶里下橄榄,名“元宝茶”。
茶是绿茶,如果橄榄下在碧螺春茶里,滋味更好,盈盈,隐隐,气息影青。
泡碧螺春一般下投,先斟水,再投茶。刚才,我试试水温,六十多度,个人经验不下投也行。我在玻璃杯里放入一枚橄榄,再投碧螺春,淅沥似雨,有水注入。第一口是碧螺春的香与味,第二口是碧螺春的香与味,第三口新鲜橄榄的香与味像兰花的一根叶子弱不禁风地从深处抽出,撩拨舌尖,软刺上颚。随后是一会儿碧螺春的香与味,一会儿橄榄的香与味,交替穿插,井水不犯河水。它们融为一体是在三泡过后,但这时也人老珠黄没精打采了。
《茶经》摘录晋朝人社交礼仪,寒暄过后要请客人吃茶三杯,然后奉上甘蔗、木瓜、元李、杨梅、五味子、橄榄、悬钩、葵羹各一杯。记载不详,不知道是甘蔗汁什么的,还是果盘?如果是喝甘蔗汁什么的(原文用“各一杯”字样),加上前面三杯茶,共有十一杯流质,大有水淹七军的架式。社交礼仪往往是让人受罪的文明,独处才说得上不亦乐乎。
上面说到甘蔗木瓜,日常里我很喜欢杨梅和橄榄,姑且不言它们的滋味,单是这两个词的形声,就使我喜欢。我没吃过新鲜木瓜,据说嚼之无味,难道它是伪装成水果的鸡肋?陆时雍《诗镜总论》里说:“余尝谓读孟郊诗如嚼木瓜,齿缺舌蔽,不知味之所在。”看来并不是嚼之无味,是不知味之所在,一点悟性也没有,那么不是木瓜的错。
为了验证“如果橄榄下在碧螺春茶里,滋味更好”,我试着把橄榄与六安瓜片同泡,用白瓷盖碗。
我先在白瓷盖碗里放入一枚橄榄,也真是怪,六安瓜片往白瓷盖碗里奔去,偏不凌驾于上,只是洒落聚集在橄榄周围,橄榄像是被六安瓜片抬举出来,但橄榄的神色却不得意,相反更为谨慎。
六安瓜片圆周如巢,橄榄好像安卧其中的绿色鸟蛋,我都舍不得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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