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不由分说地就把她从雪地里捞了起来,冰凉的手指触到她的手心,明明很冷,她却觉得舒服。
林晚秋第一次见到白沭北,是在十三岁那年冬天。
林知夏那次发病直接被送进了医院,那时候父亲和继母都不在世了,他们靠着一点儿微薄的政府补贴,剩下的就是亲戚和福利院的救助,虽然父亲留下了一小笔存款,可是这些离林知夏的治疗费还是差得太远。
那个冬天异常寒冷,也充满了压抑和绝望。
窗外还飘着小雪,簌簌的,安静下来似乎还能听到它们落地的轻微声响。
林知夏这时候十五岁了,已经成长为倔强又孤傲的少年,一直强调不要林晚秋在这上面乱花钱:“这就是个无底洞,治不好的,留着钱将来上大学,改变命运。”
就连亲戚朋友也私底下劝慰她:“毕竟不是亲哥哥,没血缘关系,不用掏心掏肺。”
林晚秋始终沉默着,喂林知夏吃完东西,等他沉沉睡过去以后才一个人去了医院顶楼。
雪下得虽小,可是昨晚延续了一整夜,落了厚厚一层在天台上。
林晚秋裹着有点发旧的棉服,鼻头冻得发红,外面却是亮晃晃的,白得刺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出来挨冻,好像这样才能让自己头脑更加清晰一点。
站在天台上,看着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眼泪悄悄地落在了下巴上,当着林知夏的面她不敢哭,她第一次有些彷徨,也有些绝望了,这世界残酷得她快要扛不住了,她才十三岁,可是已经尝到了生活的现实和冷漠。
林知夏从小和她一起长大,真的不管他了吗?看到他躺在病床上失落悲伤的样子,她心里就止不住发疼。
林晚秋瘦小的身躯立在那里,茫然又失措,仰头看着晦涩的天际,一小片一小片的雪花,轻飘飘地落在脸颊上。最后越来越多的冰凉液体流进了嘴巴,也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雪花融化的水渍。
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拍打声,林晚秋止了哭声,好奇地探头看去。
水池后面一个高大挺拔的男孩,看不清模样,大概比她大四五岁的样子,微垂着眼眸正在堆雪人,这么冷的天居然也不戴手套,长而漂亮的手指暴露在冷空气里。
林晚秋没敢怎么细看,窥视他人这种行为不太好,她掉头就想走,可是刚刚转身就被脚下的积雪滑了一下,踉跄着挣扎,最后还是嘭一声摔在了雪堆里。
好疼。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耳根红扑扑的,这下不被发现都不可能了,果然顿了会儿,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没事吧?”低沉的男声,带着那个年纪特有的磁性。
林晚秋迟疑地回过头,白雪皑皑,一片刺眼的白光映衬着他俊朗英气的眉眼,少年穿着黑色羽绒服,乌黑的发丝如墨一般,在银色的世界里显得格外耀眼。
林晚秋仰着头看他,都忘了自己还狼狈地趴伏在雪地里。
少年看她一直红着眼圈不说话,倾身下来将手心递到了她面前,皱着眉头:“很疼?”
林晚秋看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深邃的眉眼似乎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吸引力,心跳好像变得不正常了,支吾着拼命摇头:“不、不疼。”
少年嘴角勾起迷人的弧度,不由分说地就把她从雪地里捞了起来,冰凉的手指触到她的手心,明明很冷,她却觉得舒服。
他温和地摩挲她的发顶,指尖拨弄着她发丝上落下的残雪,沉沉说了一句:“疼的时候就哭,这没什么可丢脸的。”
林晚秋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少年看她不说话,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地方,雪人堆得并不高,他好像只是随性而为,也没什么工具。
林晚秋站在他后面,想了想道谢道:“谢谢。”
少年不说话,垂着头忙自己的,林晚秋看他似乎不太想答理自己,脚下动了动。
“你刚才哭什么?”
他忽然毫无预兆地开口,林晚秋被吓了一跳,难道自己刚才的窘状都被看到了?
身后许久无声,他徐徐转过头来,依旧是深沉好看的模样,嘴角带了薄凉的笑意:“你眼睛很红。”
林晚秋咬着唇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不会天真地以为自己的艰辛落在别人眼里也感同身受。
少年静默片刻,竟然说:“是不是和我一样,亲人离开了,要肩负起没法承担的责任?”
林晚秋错愕地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少年却没再说下去,只是神色淡然,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飞快地被掩饰掉。林晚秋想:他或许并不是想对自己倾诉,只是自言自语而已,可是听他的意思,好像情况真的和自己很像。
她忽然生出一股同病相怜的错觉,胸腔里的所有愤懑和压抑都想对面前的人吐露:“我——”
面前的少年忽然站起身,拍了拍掌心将手揣进口袋里,他个子比她高出很多,站在几步之外淡淡看着她:“早点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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