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听不见他的声音。
“也许我已经死了,也许我现在是作为一个死人在和活人说话,所以他听不见我说的话。”他这样想着。
想着,想着,他睡着了。
外面,在那些下等奴仆中,索尔费里诺英雄的儿子—冯·特罗塔老爷—手里抓着帽子站在绵绵的细雨中等待着。
美泉宫花园里的树发出阵阵叹息,雨轻轻地、耐心地、尽情地敲打着它们。夜幕降临了。跑来了许多打探消息的好奇者,把花园挤得满满的。雨在不停地下,打探消息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也走了一拨又一拨,来来去去,不断地更换。
冯·特罗塔老爷一直没有走。
已经深夜了,台阶都空了,人们纷纷回家睡觉。冯·特罗塔老爷将身子紧靠在大门上。有马车从他面前驶过。有时候,在他头顶上方,有人推开一个窗户,传出几声叫喊。有人打开大门,立即又把它关上。没有人看见他。细雨霏霏,连绵不绝,轻柔而静谧,树叶发出沙沙的响声。
钟,终于嗡嗡地响起。
地方官离去了。他走下平滑的台阶,沿着林荫道一直走到铁门前。这天夜里铁门一直敞开着。他向城里走去,这是一段很长的路程。他光着脑袋,帽子抓在手里,没有碰见任何人。他走得很慢很慢,如同走在一辆灵柩车后面。黎明时分,他回到了旅馆。
他坐车回到了家。地方官公署所在地W城也在下雨。冯·特罗塔老爷叫来了希尔施维茨小姐,对她说:“我要去睡觉,尊敬的小姐!我很累!”
他居然破天荒地在大白天躺到床上去睡觉。
他睡不着,于是派人把斯科罗内克大夫叫来了。
“亲爱的斯科罗内克大夫,”他说,“请您叫人把那只金丝雀给我取来,好吗?”
不一会儿,有人从已故的亚克斯的小屋里取来了那只金丝雀。
“请您给它一块糖吃!”地方官说。
于是金丝雀得到了一块糖。
“一只可爱的小鸟!”地方官说。
斯科罗内克大夫附和着说:“一只可爱的小鸟!”
“它会活得比我们长久!”特罗塔说,“感谢上帝!”
过了一会儿,地方官说:“请您去叫神父来!不过,您得回来!”
斯科罗内克大夫叫人去请神父来,然后又返回来。冯·特罗塔老爷很安静地躺在床垫上,眼睛半闭着。他说:“劳驾,亲爱的朋友!您能把那幅画像给我吗?”
斯科罗内克大夫走进书房,爬上椅子,取下了那幅索尔费里诺英雄的画像。当他双手捧着那幅画像回来时,冯·特罗塔再也看不见它了。雨轻轻地敲打着窗户。
斯科罗内克大夫把索尔费里诺英雄的肖像放在膝盖上等候着。几分钟之后,他站起来,抓住冯·特罗塔老爷的手,俯下身去贴着地方官的胸脯听听,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死者的眼睛。
这一天,人们把皇帝葬入了卡普齐纳教堂的地下皇家墓穴。三天之后,冯·特罗塔老爷的尸体也被埋入了坟墓。
W城的市长致悼词。他的悼词—和那个时代的一切演讲词一样—也是从战争开始谈起的。市长接下去说,地方官把自己唯一的儿子献给了皇帝。尽管如此,他坚强挺立,仍然坚持工作。
在致悼词时,不知疲倦的雨水不停地敲打所有聚集坟墓周围的人。雨点落在周围的灌木、花环和鲜花上,发出沙沙的、簌簌的声音。穿着战时后备军上校军医的制服,斯科罗内克大夫觉得很不习惯。他努力摆出军人肃立的姿态,尽管他认为这种姿态不标准。他是平民,归根结底,死者毕竟不是司令部的医生!斯科罗内克大夫思忖着。
过了一会儿,他和其他几个人首先走到墓前。他没有去接掘墓人递给他的铁锹,而是弯下身子,抓起一把潮湿的泥土,用左手把它捏碎,再用右手把碎泥屑撒在棺材上。接着,他便退回原地。他突然想起,现在是下午,下棋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现在没有人陪他下棋了,但他还是决定去咖啡馆。
他们离开墓地时,市长邀请他上车。斯科罗内克大夫上了车。
“我本来还想提一句,”市长说,“冯·特罗塔老爷不会比皇帝活得更久。您不信,大夫先生?”
“我不知道,”斯科罗内克大夫回答说,“我相信,他们俩都不可能比奥地利活的时间长久。”
到了咖啡馆门前,斯科罗内克大夫下了车。和往常一样,他走到过去常坐的那张桌子前。棋盘仍然搁在桌子上,好像还在等待着地方官,好像地方官还没有死。侍应生过来想把棋盘撤走。斯科罗内克大夫对他说:“放着吧!”
他独自对弈,一边下一边咕咕噜噜地不知说些什么,还不时地朝对面空着的椅子上看看,耳边回响着沙沙的秋雨声。雨点仍然在不知疲倦地敲打着玻璃窗。
a 卡克的英文为Cak,其发音与Crack(发出爆裂声)相似。——编者注
b 肖邦(1810—1849):波兰作曲家和钢琴家。——译者注
c 三角铁:打击乐器,是一根弯成三角形的细金属条,用金属槌敲打发音。——编者注
d 老人:即指索尔费里诺英雄。——编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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