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啰,马格纳斯。”玛蕊安说。
“哈啰,玛蕊安。”皮姻说。
“你的大使馆有没有好好喂你,儿子,还是只有千岛酱和炸薯条?”
“我们低阶人员有很好的员工餐厅,但现在我正要在家里吃饭。”
“火鸡?”
“对。”
“英国面包酱?”
“希望是。”
“我孙子还好吧?他的前额像你吧,每个人都说你是得到我的遗传?”
“他眉毛长得好。”
“蓝眼睛,像我一样?”
“像玛丽。’“我听说她是一流的,儿子。我听说的全是她的好话。他们说她在多塞特郡有一大笔财产,值不少钱。”
“财产都信托了。”皮姆不客气地说。
但瑞克已经开始没完没了地自怜自艾。他哭哭啼啼,哭声转为哀号。背景里,玛蕊安也在哭,高八度音的抽泣,像被锁在大房子里的小狗。
“可是,亲爱的,”皮姆重拾一家之主的地位时,玛丽问,“你很沮丧。怎么回事?”
皮姆摇摇头,微笑着掉下泪来。他抓住酒杯,举起来。
“祝福缺席的朋友。”他大声说,“祝福所有不在这里的朋友!”稍后,他贴近妻子的耳朵说:“只是一个很老很老的线人,他想尽办法找到我,祝我圣诞快乐。”
你是否曾经想过,汤姆,世界上最伟大的国家对一个儿子和他老爸来说却太小了?但事实就是如此。瑞克会横行所有可以利用儿子保护的地方,我猜想,在柏林的那件事之后,也是极其自然而且无法避免的。就我所知,他首先到加拿大,很不明智地误信大英联邦的友谊。加拿大人很快就受不了他,他们威胁要遣返他时,他付了一笔小额的头期款,弄到一部凯迪拉克,驱车南下。
在芝加哥,根据我的调查,他无法抗拒地产公司提供的许多诱人条件,搬到市郊新开发的小区住了三个月,房租全免,当成吸引他购屋的诱因。
有位汉布瑞上校住进远景花园,有位威廉,·佛西斯爵士为“山丽苑”增色,他在此地还延长试住期,因为买问阁楼给他管家的条件迟迟没谈拢。
不论是哪一个身份,现金从哪里来,一如以往,仍然是个谜,但毫无疑问,总还是有心怀感激的莺莺燕燕。惟一的线索是当地赛马俱乐部经理一封话里带刺的信,告诉威廉爵士说欢迎他的马加入,只要他先付清马厩费。皮姆仍然只隐隐感觉到远方的纷扰,瑞克没在华盛顿现身,让他有错误的安全感。但在新泽西,某些事情让瑞克永远改变了,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事,从此以后,皮姆成为他惟一的产业。难道是同样一阵秋后算账的寒风同时袭上他们两人?瑞克真的病了吗?还是他像皮姆一样,只是察觉最后的审判迫近了?瑞克当然觉得自己是病了。瑞克当然认为自己一定是如此:因为心脏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毛病,我得随时用牢靠的手杖(29元现金)——他写道——我的医生很照顾我,推荐我吃简约餐(吃简单的食物,只能喝香槟,加州货不行)延长我这苟延残喘的性命,让我蒙主宠召之前能再多奋斗几个月。
他当然是戴着像妮尔舅妈一样的猪肝色眼镜。他在丹佛违法时,狱医对他印象深刻,所以皮姆一付清医药费,他就获释了。
在丹佛之后,你认定自己已死,对不对,所以小心眼地到处跟着我?无论去哪一个城镇,我都步步为营,怕碰见你可怜的鬼魂。无论离开或走进哪一间安全房合,我都预期会看见你等在大门边,炫耀你意志坚定、思虑周密的卑劣气量。
你在我还没抵达之前就知道我会到哪里去。你会骗一张票,跋涉五千英里,就为了让我知道你变得多么小心眼。然后我们会上城里最好的餐厅,我会请你大吃一顿,吹嘘我的外交工作,也听你吹嘘。我会倾我所能把钱撒在你身上,祈祷这会让你在绿色档案柜里多添几个文沃斯。但即使当我向你蹙眉,与你交换灿烂的微笑,握着你的手,支持你的白痴计划时,我也知道你已经用尽所有最好的骗术,你再也一无所有了。你的斗篷已经传到我手上,剩下你这个光溜溜的小老头,我自己却成为我所知道的最伟大的骗子。
“那些家伙干吗不把爵位给你啊,老小子?
他们告诉我说你现在应该当上常务次长了。有家丑吧,是不是啊?也许我该溜到伦敦和你们那些管人事的小子谈一下。”
他是怎么找到我的?他的情报系统怎么胜过那些很快成为我不受欢迎的同伴所养的中情局的狗?起初我以为他请私家侦探。我开始搜集可疑车辆的车号,记下没出声的电话的时间,想与兰利的跟监行动区别开来。我对我的秘书发威:有没有人自称是我生病的父亲,打电话来缠着你问我的消息?最后我终于发现,大使馆旅行处的雇员喜欢在城里某个肮脏区域的一家共济会旅馆打英式撞球。瑞克在那里找上他,塞给他一个愚蠢透顶的故事:“我心脏很不好。”他告诉那个笨蛋。
“随时可能要了我的命,你知道,但别告诉我儿子。他要烦心的事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去烦他。你要做的是,每回我儿子出城,就挂个电话,暗示我一下,万一我的日子到了,就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他。”毫无疑问,一定附上一只金表。还有下一年的超级杯决赛门票。下回瑞克溜回家吸一口英国空气时,也会去看一下那小子的老母亲是否安好。
但我的发现为时已晚。我们那时已到过旧金山,还有丹佛和西雅图,每到一地瑞克都如影随形,在我眼前老泪纵横,畏畏缩缩,直到最后瑞克得到的是拥有皮姆,而皮姆仅剩的,在我看来,在我编织无数谎言与谄媚、在一个接一个的私刑法庭替自己做伪证之后,就只是一个失败的骗子,跛着残余的信用之足,蹒跚而行。
就是这么回事,汤姆。背叛是一再重复的勾当,我不想再烦你多听。我们走到了尽头,虽然从此处看来还极像是起点。
“公司”把皮姆调离华盛顿,派他到维也纳,好让他重新接管他的情报网,也好让他日益壮大的控诉兵团把他们该死的计算机模式更紧地套在他的脖子上。他已无外援。终究没有。波比知道。皮姆也知道,尽管他绝不承认,就算对自己也不承认。再骗一局就好,皮姆不断告诉自己:再骗一局就能让我安然无事。
皮姆催促他,哀求他,威胁他。皮姆坚决不屈:让我静一静,我会克服万难成功,他们爱我,我已经把我的生命奉献给他们。
但事实是,汤姆,皮姆宁可测试他所爱的人的忍耐极限。他宁可坐在杜柏小姐楼上的房间里,等待上帝来,向下望过庭院到海滩,那对最好的伙伴曾经把足球从世界这头踢到另一头,骑着他们的哈洛德自行车越过大海的那片海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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