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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节 杨家的恩赐（第4页）

是她。

「不用。她又没做什么奇怪的事情，站在马路对面也不一定是在看我们。我们为这点事情报警，说不定还得挨警察一顿教育。」她佯装镇定，「快下班了，既然已经没有客人，让大家早点下班回家吧。」

「不是，我觉得报警备个案会安全一点。你说有没有可能她说那种被整容的女人抢了老公，所以对美容诊所和客人产生报复性心理来暴富社会的女人？她的口袋里该不会揣着硫酸吧？」

杨洁如扶额：「想象力这么丰富，你真应该改行去做电视剧编剧，绝对狗血，收视率暴涨。」

珍妮撇嘴：「反正我可提醒你了，你觉得不用就不用吧，我下班了。」

杨洁如看着珍妮的背影消失，坐了几分钟，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窗边。从这个位置看出去，正好可以看到诊所对面的大街，果然徐芬站在哪里，正朝着这边张望。虽然知道诊所的玻璃是单面玻璃，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杨洁如还是心虚地朝后退了一步，躲在窗帘后面。

距离上次徐芬来找她，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这半个月，徐芬没有再出现，但她却日日夜夜都在受着煎熬。白天在诊所上班还好些，晚上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小屋里，每分每秒都如同在地狱的毒火里煎熬。

她太痛苦了。

杨洁如有时候会想，如果人生有上辈子，那她上辈子一定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所有的罪孽都要这辈子来赎，否则她无法解释，明明自己什么都没做错，却要一次次承担痛苦。幼时承担被双亲丢弃的痛苦，长大了承受被挚爱亲人背叛的痛苦，现在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折磨。

墙上时钟的分针走了半圈，诊所里的员工陆续下班，杨洁如终于没有再留下去的借口。她关了灯，锁了门，下楼，徐芬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诊所楼下，绞着双手，抬头望着站在楼梯上的她。

天工医美的会客室里，杨洁如将一杯花茶放在徐芬的面前。徐芬坐在柔软的沙发里，显得有些局促。天工医美的顾客定位是城市中产，因此老板娘周太太在装潢上花了大钱，平常也放着无烟香薰，空气里都弥漫着金钱的味道。杨洁如把今天谈话的地点选在这里，是为了占据主场优势。

「你这工作环境真不错。比我超市老板的办公室还好。」徐芬笑笑。

「你在哪家超市上班？」

「万家福超市，就是泽西百货地下一楼那家，是全市最大的超市。」徐芬说着。

杨洁如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又问：「这次你来……」

「妈妈的病情不太好，我是来求你去见她一面的。真的只要见一面就可以了。我知道，爸妈把你丢了，你肯定恨他们。可是你反过来想一想，如果那时候爸妈不是把你丢在杨家门口，而是丢在什么福利院或者荒郊野外，你能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吗？你看你的工作，这么光鲜亮丽，你都穿着打扮，你都这个包，得好几万吧？还有……」

杨洁如打断她：「所以，你都意思是，我还得感谢他们丢了我，是吗？」

徐芬脸上露出窘色：「我不是这个意思。」可事实上，她的心里确实是这个意思。从前她只知道自己有个被丢掉的妹妹，除了偶然间会同情可怜这个自己都没什么印象的妹妹之外，更多的是暗自庆幸自己是第一胎，否则被丢的那个可能就是她。可当她从父母口中知道当年妹妹是被丢在杨家门口，又打听出杨洁如的现状之后，却不由地有些嫉妒。

或许是徐家的基因不行，徐芬的成绩也不好，上完初中之后，去了一家中专学校随便读了点书，毕业之后进过工厂，也在饭馆当过服务员，现在这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也才干了不到两年。因为没有固定的工作，通过亲戚朋友介绍，她跟现在的老公结了婚，是一个开大货车的司机，后来怀孕生了孩子……上学的时候，她也是班花、校花，那时候的样子，跟现在的杨洁如很像。可现呢？明明只比杨洁如大两岁，可看起来比她苍老了不止十岁，杨洁如开豪车，背名牌包，出入的是高档场所，而她浑身上下的行头加起来也没超过五百块钱，背的包是夜市上从150砍价砍到35买来的。

她不由地想，如果当初自己是被丢掉的那个，或许现在过上这种光鲜亮丽的生活的就是自己。

但徐芬不笨，这种话当然不能对着杨洁如说。她现在的心思，就是一定得说服杨洁如去看妈妈，这样才好办之后的事，不仅是为了解目前的燃眉之急，也为了她自己的将来。

想到这里，她不由稳了稳神，把自己这段日子在心里排练了无数遍的话说出来：「我很理解你的心情。我也知道，像我们家这样突然找上门来认亲跟，你都心里肯定会有想法，也会怕你家人不开心。你放心，我跟你打包票，我们绝对不是来问你要钱的，也不想影响你和你现在的家人的关系。只要你跟我去看一眼妈妈就好。妈妈她……一直对你很愧疚。我实话告诉你，医生说照这个情况下去，妈没有多长日子了。你就算恨……也看在她怀胎十月又生了你的份上，去见她一面吧。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生了你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难道你真的不想知道生了你的那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吗？这句话像一缕春风，让杨洁如心底的野草疯长。她想知道，她怎么不想知道？

（）

过去三十年的时间里，她时时刻刻都想知道。

去见一见吧。悄悄地去看一眼，就看一眼，了一了多年的心愿，去看看给了自己生命的人到底是怎么样的人，是不是真如朱美云说的那样，愚昧、自私、贫穷。或许，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不是呢？

「我考虑一下。」她说。

徐芬有些急了：「你还要考虑？那可是你亲妈，她就快死了，她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想见见你，这个要求对你来说有这么难吗？你是不是怕杨家人不愿意，会丢了你现在的荣华富贵？」

杨洁如被这话激到，从沙发上跳起来。可她的性格让她无法对人发火，只能抱着双臂焦躁地在会客室里踱了两圈，才恨恨地低吼：「这荣华富贵，你要，我给你……呵，荣华富贵……」从小她是过得衣食无忧，可她心里受的煎熬，那些人后的闲言碎语，他们又有谁尝过？从前过年，正月里亲戚上门拜年，杨清婉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到午饭时间才睡眼惺忪地起床，亲戚们也不过开玩笑说一句懒，可她却做不到，即便没有人明说要她早起，她总是会在清晨自动醒来，打扮得体讨喜，跟着长辈们迎客送客，挖空心思讲吉祥话讨大家开心，可亲戚们笑过之后呢？背着她还是说，这捡来的丫头长得好看，嘴巴甜。当然了，要不是长得好看嘴巴甜，能哄哄人开心，雪萍也不会养她呀，无亲无故的，捡到么最多送去福利院就好了。

仿佛她只不过是一只宠物猫、宠物狗，只因为能讨主人欢心才能存在于这个家庭里。

这样的「荣华富贵」。谁想要给谁吧。

徐芬发现自己惹急了杨洁如，后悔不已。这事既然她已经等了半个月，也不在乎多等一天，惹急了杨洁如她要是真的下狠心不来就麻烦了。虽然徐芬想过还有别的办法，但能不撕破脸皮最好。她看见会客室的茶几上放着一本便签，边上还有笔，便拿起来写了医院的名字和病房地址：「这是妈的病房号，还有我的电话，你要是想清楚了就来看看妈，我们一家人都在等你。不过，你还是尽快做个决定，妈可能随时会……」备案号:YXX1lg9EBErtK0nK3Es1ze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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