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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节 杨家的恩赐（第1页）

（）

杨洁如紧紧地抓住王雪萍的手。这手也不如从前那样丰腴柔滑了，变得皱巴巴的，白皙的皮肤上，散落着褐色的老人斑。

路过杨清婉家门口，杨洁如扯了扯王雪萍的手：「妈妈，那时候我就是被丢在这里的，对吧？」

王雪萍停下脚步，眯着眼睛想了想：「是啊。怎么又问这个，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吗？」

杨洁如摇摇头，上前一步从背后搂住王雪萍，把脸贴在她的肩膀上，撒着娇：「妈妈，谢谢你养大了我。」

王雪萍不知道这孩子怎么突然来这么一句，但也没多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呀，让我少操点心就是谢谢我了。我跟你说了自己住在外面要按时吃饭，早点睡觉，你全当成了耳旁风。行了行了，别跟我撒娇了，干净回家去。我让阿姨杀只鸡。前几天你二哥从云南带回来好些药材菌菇，炖鸡汤给你补补。」

「鸡汤里都是嘌呤油脂，根本没有营养，喝了还长胖。」

「你就该长胖，再说我让你吃猪油。」

保姆阿姨的手脚很利索，很快从同村人家里买来一只老母鸡，杀好洗净上炖锅。不一会儿，炖锅里就飘出了令人垂涎三尺的香味，杨洁如在二楼都问得到。

王雪萍戴着老花镜，就着窗外夕阳的余晖仔细看着手里的相册，年轻时候的回忆随着夕阳染上她花白的鬓角，脸上洋溢着快乐。「你今天怎么突然想着翻这些老照片了？」她摩挲着照片，问。

「没有。我们诊所打算搞一个活动，主题就是岁月更迭人的变化，要我们每个人找一些自己童年、少年、青年的照片，看看岁月在自己脸上留下的痕迹。」当然，目的还是在于向客人推销「青春永驻」的医美产品。

王雪萍点点头，翻着照片：「你看这张照片，你们几个小孩子都在一起。那时候你才刚上小学吧？还有这张，我记得是你三岁多时候奶奶的生日，你大伯家买了一套音响设备，在他家唱歌呢。你看你这小个子，还没有话筒高。」

「我记得还有一本更早的相册。」

「是啊。我找找。」王雪萍弯腰在箱子里翻找着，很快翻出一本巴掌大、厚厚的相册。「是这本。」王雪萍翻开，「这是你在我们家拍的第一张照片。」

杨洁如接过相册。

照片里，她穿着粉色的线衫，戴着一个粉色的毛线帽，小脸不算肉，眼镜大大的，右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浅浅的酒窝。

和那个叫徐芬的女人给她的那张照片上的小婴儿一模一样。她轻轻靠在王雪萍的身上，王雪萍自然地伸出手搂住她的肩膀。杨洁如一张一张地翻看着那些照片，看着自己从一个瘦瘦的小婴儿，慢慢长成肉嘟嘟的小姑娘。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多病，爱哭爱闹不好带，所以才会被大伯母丢给妈妈带。她知道妈妈的身体也不好。都说生孩子要趁早，年纪大了体质下降容易累，怀孕生产不说，带孩子也是辛苦事。那时候已经四十的王雪萍，将小猫仔一样的她养大，身体上是受了多少累，吃了多少苦。

她知道她欠王雪萍这个妈妈太多，所以这段日子，她时时都生活在罪恶感中，因为自从那个自称是她亲姐姐的人出现之后，她想要去寻找自己亲生父母的念头就像春日的野草，顺风疯长。她知道，那对她血缘上的父母丢弃了她，她应该恨他们。她也知道，自己去见亲生父母，如果王雪萍知道了会难受。理性也告诉她，没吃过猪肉也看过猪跑，那么多社会新闻都播过，这种突然找上门的亲生父母通常不会有什么好事情。徐芬说她妈妈生病了，想看这个被丢弃的女儿最后一眼，仅仅是想看她最后一眼吗？真的不是为了钱来得吗？如果他们真的向她开了口，她会决然地拒绝吗？

她想过，她什么都想过。这些天的日日夜夜，她无时无刻不被这些问题所缠绕苦恼，夜夜无法安睡。可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也很清楚地听到自己内心的渴望，她渴望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长什么样，是什么样的人。

而这种念头一冒出来，她就觉得自己罪恶无比，仿佛验证了那些背后的议论，她真的就是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杨洁如丢了相册，紧紧地抱着王雪萍，把脸深深地埋在她的胸前，呼吸着妈妈身上那曾经令她无比安心，而如今却让她罪恶感更深的熟悉的味道。

王雪萍不明所以，以为杨洁如说因为杨清婉和吴嘉泽离了婚，为了吴嘉泽才变得这样反常，她心里连连叹气，却只能轻轻地拍着孩子的背。她真怕有一天杨洁如开口，说要跟吴嘉泽结婚。可如果哪一天真的来呢？她会反对吗？她怎么忍心反对？她实在不忍心看这孩子因为被收养在杨家而受委屈。

那顿饭，王雪萍盯着杨洁如吃了半只老母鸡，又喝了一大碗鸡汤一大碗燕窝，才勉强满意放她回去。临走的时候再三嘱咐她，过几天周末一定回家吃饭，否则自己就做好了补汤送到城里去。杨洁如怕她奔波，连忙答应一定回来。

从青林村回家，虽然内心的郁结未解，但杨洁如的心情好了许多。回到家里，发现房东夫妇回来了。见杨洁如回来，房东太太招呼了一声回来了，从一堆礼物里挑出一个：「从意大利带回来的。」

杨洁如说了谢谢，接过礼物拆开，原来是一个Triangle，她有些意外。

房东太太笑：「之前我们不是一起看过一部香港电视剧，里面的女主角就有这个娃娃吗，说会给她带来爱情的缘分。在意大利的时候我正好看见，就买了一个。希望它能给你带来爱情的缘分。」

杨洁如十分感谢。房东夫妇是不太擅长交际的人，他们不像有的中年夫妇，去隔壁市旅游都会带回一大堆当地特产分送给左邻右里亲朋好友，对于杨洁如也不太会送礼物，只是偶尔会顺手把旅行中得到的东西专送给她，比如一只英国的羽毛笔，或者一个澳大利亚海滩上捡的贝壳。

这种方式让杨洁如十分舒服，不会产生一种受了别人什么贵重的心意的压力，这种压力会让她条件反射般地想要回馈一些什么。

房东夫妇这次回来是为了看儿子，小住半个月之后还有下一步旅游的计划。到了傍晚李云川下了班，一家三口出去吃饭，临走见杨洁如一个人，便叫她一起去。如果是李云川的邀请，杨洁如是不会去的，但这是房东太太的邀请，她想着自己可能过段时间会搬走，这些年租在这里，以便宜的租金过着独栋别墅的享受，房东太太还十分尊重她的隐私，如此合得来的房东与租客，也是一种缘分，于是便答应，想着待会儿自己悄悄去买单结账，算是请房东夫妇吃饭，谢谢他们。

吃饭的时候，正好遇上房东夫妇以前医院的同事聚餐，在他们聊天的对话中，杨洁如才知道原来房东太太是肾脏内科的专家，房东先生是心脏科的专家，李云川一边听着父母跟同事聊天，一边问她：「怎么，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儿子选择的职业比起我都父母来很肤浅？」

杨洁如认真道：「美丽从来不是肤浅的事。而且听了你给唇裂小朋友免费做手术的事，李医生你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这么高大。」她伸直手，努力在头顶最高处比了比。

李云川笑了。

「什么？你房东的老同事误以为你是他们的儿媳妇？」叶知蔚失笑，「不过也难怪，你这样的组合搭配，不让人误会也难。话说回来，你前段时间不是去相了几次亲吗？你大嫂二嫂介绍的，家底肯定不会太差，没有合适的？」

提起相亲的事杨洁如就头疼：「别提了。虽然我没打算真的去相亲结婚，但是大概是老天爷看我心不诚故意惩罚我吧，每次都给我派个奇葩来。不是他自己奇葩，就是家人奇葩。我算是发现了，现在以我的年纪，别人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大多都是三十往上的岁数，这个年龄又家庭条件优越的男人还没结婚，除了奇葩没有别的任何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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