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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1 节 虚伪的徐家（第3页）

王丽娥被杨清婉「赶」出医院，气得胸闷气短，等回到家，远远地看见杨洁如坐在自己家门口发呆，联想起自己最近在左邻右里、亲戚朋友那里受到的揶揄的目光，想到网络上那些骂杨清婉抢走堂姐夫的难听的话，王丽娥不太会用智能机，那些话很多都是街坊四邻复述给她听的，本就是不好听的话，经那些人添油加醋一番，更是不堪入耳，王丽娥把这一切都归咎到杨洁如身上，下了车，正好看到自己家养的黄狗在刨老二家门前的吐，撒气似的几步上前去，朝着狗肚子就是一脚，叉着腰指桑骂槐起来。

杨洁如好久没有在青林村长住，这三四天被王雪萍「关」在家里，又没收了手机，每天白天躲在家里吹空调吃水果看电视，晚上太阳下了山才出来走走吹吹晚风，日子过得是与世隔绝一般。今天吃完晚饭，她坐在家门口发呆，根本没注意到王丽娥回来，等看到王丽娥下了车，想走又觉得有点此地无银，干脆做着不动。

可王丽娥在家门口叉着腰指着那只黄狗骂，越骂杨洁如越觉得不对劲，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在指桑骂槐，含沙射影，在骂她吃里扒外，忘恩负义，吃着杨家的饭，花着杨家的钱，心里还惦记着穷鬼亲父母，要真有骨气，就跟杨家脱离关系，把花了杨家的吃了杨家的都吐出来。

王丽娥的彪悍在青林村是出了名的，从她嘴里骂出来的话，能不带一个脏字却又字字扎心。骂了十多分钟，那只老黄狗早就溜得没影了，王丽娥还意犹未尽，骂骂咧咧地朝自己家走去。杨洁如默不作声地听着王丽娥骂完，又怔怔地坐了许久，等到天有些暗下来，才起身，沿着村里的石板路慢慢往海边走去。

海日夜晚的海滩，燥热的空气里有海风微凉。夜幕降临之后，游客们都集中到几家酒吧里去，海边反而宁静下来。杨洁如沿着海边观景长廊慢慢地走着。这条海边的小路，她从小走到大，小时候每天早晨，王雪萍都会牵着她的手，从家里走到码头去买新鲜的海货，小学的时候她在村里的小学上学，每天从这条小路上学放学。再长大一些呢？高中的时候跟吴嘉泽早恋，也在这条路上留下许多美好的回忆。

回想起来，她的成长岁月是无忧无虑的。从小她的成绩就很普通，可却从来没有为此烦恼过，有王雪萍的疼爱，杨家上下对这个女儿都是十分宽容的，只要她开开心心，不要求她读书好考上好学校。那时候都说不会读书的孩子才选文科，高二分科的时候很多想学文科的同学都十分犹豫，她完全没有犹豫，大笔一挥就选好了文科。高三的时候，身边的同学都抱着政治书历史书死记硬背，她却只想着放学去逛夜市，买衣服做指甲。

高考没有意外，她考了三本，学费比一本二本高出一大截，却也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因为那点钱对于杨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学的时候，她的室友都省吃俭用，有一个室友说，因为自己不争气没考好，又不愿意复读，上了学费昂贵的三本，所以必须省吃俭用减轻父母的经济负担。可杨洁如完全不需要，那还是零几年，她每个月固定的生活费是三千块，隔一段时间，王雪萍就会以各种理由给她另外打钱。

换季要买新衣服，生日要请朋友吃饭给自己买礼物，参加学校的活动太累了要吃点好的补补身体，看中了新的手机新的包新的鞋……每次都是几千几千地给，粗粗算一算，平均下来她每个月生活费都过万了。

大学同学不知道她的身世，都羡慕她命好，出生在有钱的家庭，父母又宠她疼她。可事实上她的亲生家庭，是一个在菜市场开杂货铺的。她能这样无忧无虑，衣食优越地度过那么多年，都是杨家给她的恩德。她不争气，没有报答这份恩德的能力，只能尽力哄王雪萍开心，这或许就是杨家养她一场的最大价值，但现在，她连这点都做不到了。

为了她的事，妈妈每天背着她暗自流泪，妈妈的眼睛本来就不太好了，每天这样抹眼泪，眼

（）

白里都泛着红血丝。夜深人静的时候，常听到她在自己房间唉声叹气。

下定决心吧，杨洁如，下决心将事情了结了。

李云川下班回家，才打开门就闻到屋里飘来的饭菜香，心头一跳，连忙加快脚步。没想到在厨房看见的却是自己的父亲李德明，一边往锅里加水，一边戴着老花眼镜仔细研究手机上的菜谱，见李云川回来，李德明摘下眼镜，将手机递给李云川：「回来得正好，帮我看看这个菜谱，字这么小，调味料这么多，我眼睛都看花了。」

李云川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失望。

刚才进门的时候，他以为是杨洁如回来了。那天晚上杨家人把杨洁如接走，他就再没得到杨洁如的消息。第二天晚上的时候，他忍不住，以找不到家里的纸巾放在哪里为由，发了微信过去询问，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

那晚他失眠了，三十多年的人生第一次失眠，瞪着天花板直到天明。她回杨家之后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不回他的微信？杨家的人责骂她了吗？她在家里受委屈了吗？此时此刻，她睡了吗？哭过了吗？

后来他才从叶知蔚那里知道，杨洁如被「软禁」在家里，连手机都没收了，连叶知蔚都联系不上她，一个星期渺无音讯。

这一个星期，李云川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做坐立不安，将好几个重要的手术都推迟了。他想去青林村拜访杨家，问问情况，可他又以什么身份去呢？这么唐突的行为，特别是在这种时候，更显得十分不恰当，只得作罢。

刚才回家啊闻到厨房的饭菜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杨洁如回来了，结果却令他失望。

「你们两个怎么突然回来了？」李云川问。

李德明说：「我们订了后天的机票飞，所以从乡下回来了，家里好久没有住，有些东西也要整理整理。」

「去南极？打算去多久？」

「如果能顺利看到极光，半个月后我们应该就在澳洲了。你姑妈邀我们过去小住，我们会住到圣诞节，过一个炎热的圣诞。」

李云川感叹着摇摇头：「真羡慕你们，我也想早点过上退休的日子，到处旅游到处去玩。不过你们回来就回来，怎么又想起做饭了？路口开了一家排挡，味道不错，我请你们去吃。」对父母的厨艺，李云川是有心理阴影的。

李德明对李云川的顾虑心知肚明，笑着拍了拍李云川的头：「你这小子。是你妈说太久没尽过做母亲的责任，要给你亲自下厨做顿饭。你妈的厨艺是不怎么样，但她做的萝卜丝肉饼，小杨也很爱吃的。」

「小杨？那个小杨？」李云川好笑地问，「不会是她某个会拍马屁的学生吧？」

李德明说：「住在我们家那个小杨呀。她跟你妈说想吃她做的萝卜丝肉饼，你妈才说今晚在家里吃，要我做菜，你以为我愿意么……」

李云川心里一动，话到嘴边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开门的声音，他转身一看，杨洁如正擦着滴着水的湿发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李云川，她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两个深深的酒窝，盛满了夏日傍晚的夕阳。

「李医生，你回来了。」杨洁如打招呼。

李云川点点头，愣了数秒，才后知后觉般地补了一句：「我回来了。」

李德明将手机从李云川手里拿回来：「回房间去换衣服，顺便叫你妈下来开饭。」老头人精，脸上不动声色，却把李云川从进门到上楼的表情都尽收眼底，吃饭的时候他又留心关注，等到晚上老两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的时候，李德明笃定地对老婆张一芳说道：「我觉得你快要当婆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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